医院的白炽灯将每个人的疲惫都照得无所遁形。
秦暮雨站在病房门口，手指悬在门把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身后，陈兮菱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肩膀。
“抱歉我来晚了。”秦暮雨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陈兮菱红了眼睛：“妈想最后见你一面，准备一下吧。”
秦暮雨：“永远都不会准备好。”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惊动了病房里的人。林韶华转过头，两个女儿一起出现时，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她比秦暮雨上次见到时更加消瘦，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但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你们来了。”林韶华的声音很轻，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秦暮雨站在床尾，突然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她与母亲之间的隔阂太深，那些年的分离与隐瞒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其间。
陈兮菱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踉跄着上前，握住了母亲伸来的手。
那只手瘦得几乎只剩骨头，却依然带着记忆中的温度。
“妈。”秦暮雨刚开口就哽住了。她有太多想问的，太多想说的，但此刻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韶华却了然地点点头，用拇指轻轻女儿的手背：“我知道，雨妞，我都知道，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兮菱，我本应该躲着你们，一个人死在这里的，但是我太想见你们了，在这世上我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们两个。”
医生默默退到门外，给母女留出空间。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陈兮菱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她注视着秦暮雨和林韶华，眼中情绪复杂。
林韶华突然唤她，“兮菱，你也过来。”
她走到病床另一侧，林韶华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现在她将两个女儿的手叠在一起，用自己枯瘦的双手包裹住它们。
林韶华的声音突然有了力气：“你们俩不要像我一样为男人困扰一生，我希望你们活的自由洒脱，不要有任何遗憾。”
秦暮雨感觉陈兮菱的手指在她掌心收紧。
“我们不会。”陈兮菱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韶华满意地笑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我这辈子命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同时拥有了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女儿，我有一些财产留给你们，还有两套高珠，是拍卖品来的，我没留给前夫，反正留给他他也会给别的女人。”
“妈！”秦暮雨的脸突然红了。
林韶华狡黠地眨眨眼：“我给你们的资产都存在银行保险柜里，你们记得去拿。”
“妈！我不要什么珠宝。”这次是两个人同时出声，白墨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然后尴尬地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
林韶华笑出了声，随即被一阵咳嗽打断。
护士闻声进来，委婉地表示探视时间到了。
告别比想象中平静。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三个人的手紧紧相握，和一句简单的“明天见”。
但走出病房，秦暮雨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陈兮菱抽噎着说：“我以前总觉得妈妈无所不能，能解决所有问题，可今天她躺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
电梯门开了又关，医护人员和病患来来往往，没人多看角落里的两人一眼。在这个地方，悲伤太过常见，几乎成了空气的一部分。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户。
两人没有离开医院，在医院的长椅上一首坐着，当晚，林韶华陷入昏迷。
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秦暮雨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轻声讲述着她和陈兮菱怎么遇见的，以及接下来要去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仿佛这样就能将母亲留在人间久一点。
陈兮菱想起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和未解开的误会，她说：“以前我格局太小，为了一个陌生男人居然好长时间不理会小雨，现在我希望妈妈你能快好起来，我和小雨带你一起去南意的柠檬小院散心，去吹海风，晒太阳，比躺在这阴雨绵绵的地方舒服多了。”
死亡最残忍的地方，不是带走生命，而是终结了所有可能性。
凌晨两点，监测仪上的波浪线变成了一条首线。
“她走了。”
陈兮菱安静地点点头，俯身在母亲额头上留下最后一个吻：“晚安，妈妈。”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秦暮雨望着窗外闪过的街灯，突然说：“她最后是笑着的。”
陈兮菱一边哭一边笑：“她看过我柠檬小院的画，听到我说要带你们去，她太高兴了。”
葬礼很简单，按照林韶华生前的意愿。没有夸张的排场，秦暮雨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一滴泪都没掉。
首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将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
陈兮菱撑着伞站在一旁，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雨丝顺着伞沿滑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流。不知过了多久，秦暮雨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向她走来。
“出发吧。”她说，脸上带着疲惫却释然的表情。
两人慢慢走向停车场。
雨中的墓地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雨滴打在伞上的轻响。
公寓里，秦暮雨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母亲的相片放进钱包里。
那是林韶华年轻时的一张照片，站在花前，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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