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柏油路上炸开成银色的水花，我缩在便利店屋檐下第三次拨打叫车软件。手机屏幕显示凌晨1:47，地图上所有车辆图标都凝固在十公里外的商业区。
"该死。"我把淋湿的西装外套甩在肩上，皮鞋踩进积水时才发现右前方有团朦胧的红光。那是一座老式电话亭，艳红的铁皮在雨幕中像凝固的鲜血，玻璃内壁上凝结着厚重的水雾。
这不合常理——上周路过时这里明明己经围上拆迁围挡。我鬼使神差地推开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硬币投币口结着蛛网，数字键盘在昏黄顶灯下泛着油光。当视线落在键盘右下角时，我的呼吸突然停滞。
本该是"0"的位置，镶嵌着一枚暗银色三角形按键。
指尖触到金属的刹那，头顶灯泡发出电流过载的嘶鸣。我猛然缩手，却发现显示屏亮起幽幽绿光，听筒里传来沙沙的杂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麦克风。
"喂？"我下意识握住听筒，电流声突然消失，传来少女急促的喘息："救...救救我！电梯停在14楼，他们在拍门！"背景里传来重物撞击金属门的闷响，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啪嗒声。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领口："小姐你打错了，这是公共电话——"
"求你去世贸大厦！现在！"尖叫声突然被掐断，听筒里只剩下规律的滴答声。我正要挂断，突然瞥见显示屏上的日期：2016年8月23日。
这个日期像一盆冰水浇在头顶。七年前世贸大厦B座电梯事故，三个补习班学生被困失火轿厢，消防员破门时只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第二天早报头版照片里，变形的电梯门上留着无数血手印。
电话亭突然剧烈震动，玻璃外暴雨中的街景开始扭曲。柏油路像被加热的沥青般翻涌，路灯接连爆裂成紫色火花。显示屏日期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2016年8月23日01:55。
听筒里传来新的声音，这次是男人带着哭腔的哀求："我看到你了，穿灰西装站在电话亭里对不对？千万别按——"
声音戛然而止。我惊恐地发现玻璃外贴着一张焦黑的人脸，开裂的嘴唇正随着我手机铃声一张一合。来电显示是三天前车祸去世的同事，而此刻我的手机根本没带进电话亭。
沾着血渍的枯手穿透玻璃抓住我的手腕，焦糊味灌满鼻腔。在意识消失前的瞬间，我看到显示屏浮现新的文字：当前等待转接亡灵数——1347。三角形按键开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数字键盘流成诡异的符咒。
第八天清晨，我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本焦黑封皮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载着通话记录，最新一页墨迹未干：「01:14分接听火灾遇难者林小娟，剩余求救次数：1」
行政部的咖啡机发出古怪的嗡鸣，我鬼使神差地把耳朵贴在出液口。金属管道里传来熟悉的电流杂音，还有指甲抓挠内壁的刺啦声。
"陈哥？"实习生小雨举着U盘站在隔板外，"物业说监控拍到你这周总在加班..."她眼神闪烁，显示屏蓝光映出她身后瓷砖墙上重叠的阴影。
监控视频里，我连续七晚独自坐在工位。画面中的"我"始终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左手悬空握着不存在的听筒。最诡异的是第三天凌晨三点，视频里的我突然转向摄像头微笑，而真实的我当时正在医院陪护病危的母亲。
茶水间镜面忽然蒙上雾气，镜中倒影竟在低头记录什么。我发疯般翻开笔记本，最新页浮现血字：「当前存活倒计时：02:37:16」
储物柜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我颤抖着打开柜门，里面堆满沾着水泥碎屑的儿童书包。最上方那个粉色Kitty猫书包内侧，用荧光笔写着「林小娟 2016.8.23」。
"陈先生？"物业王主任的脸突然挤满整个监控屏幕，他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灰白色，"需要帮您预约今晚的加班空调吗？"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23年8月23日，距离七年前惨案正好2555天。
整层楼的日光灯开始频闪，所有电脑自动播放七年前电梯监控录像。燃烧的轿厢里，三个焦黑的人形正用指骨敲击摄像头。在他们身后，一个穿灰西装的背影缓缓转身——那是我在电话亭时的穿着。
笔记本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焦尸的字迹：「还剩最后一位听众」。工位隔板上不知何时贴满泛黄的寻人启事，每张照片都是不同时期的我，最近那张拍摄于五分钟前。
当手机显示23:59，电梯井传来熟悉的拍门声。我冲向安全通道，却发现每层楼梯间的门牌都变成了「14F」。消防栓玻璃倒影里，七年前烧焦的少女正趴在我背上，她碳化的手指穿过我的胸膛，在心脏位置按下三角形烙印。
"欢迎成为新的话务员。"身后响起王主任的声音，他的工作证从1996年开始签发。整栋大楼的窗户开始渗出雨水，而我终于听清那些求救电话里始终存在的背景音——正是此刻我发出的沉重喘息。
晨光穿透办公室时，人们发现我的工位积满灰烬。只有小雨注意到电梯按钮多了个三角形标识，而她的手机收到条陌生短信：「请前往世贸大厦14楼，您预约的转职面试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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