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之上，许多热恋中的人成双成对地提着花灯，互相依偎着窃窃私语。
江面上还有不少点缀着喜鹊、荷花样式的小船飘荡着，烛光映照着江面上些许波澜，隐约能听到琴弦唱和的声音。
张云开扶着宋于徽上了一艘较大的船，船身雕刻有花草图案，前后各挂着一盏花灯，下面还挂有铃铛，风一吹便发出轻微的铛铛声。
船泛到江中心，宋于徽站在外面，抬眼望出去便是刚刚一路走过来的灯会场景。远处的酒楼客栈，两侧的街道，鹊桥，都亮着金黄色的烛光，有的星星点点，有的连成一片，隐约能听到人群的嘈杂，好一派繁华的景象。
她深吸一口气，入秋后渐凉，夜晚江水混合着草木清冽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心神安定。
后背忽然一暖，宋于徽回头，一件赤色貂皮风衣披在她身上。张云开伸手帮她系好风衣的带子。
“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没有战乱，这种景象要是在凤昭的每一寸土地都能见到，该多好。”
张云开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这也是她的心愿。
“会有的，殿下无需担心。”
“外朝的还好，只是……母皇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宋于徽叹了口气，“到时候难免会大乱，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无辜的百姓。”
张云开看着她，这些话原本不应该和她说的，说出来也是大不敬，但宋于徽信任她。
“无论发生什么，臣都会守护殿下，和凤昭。”
她只管坐稳江山，其他的，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她都会帮她。
宋于徽靠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但我也不想你受伤。等所有事情都稳定了，能每日和现在这般，就很好。”
微风徐来，一丝桂花的气息飘来。
“桂花酿？”宋于徽吸了吸鼻子。
“殿下厉害，”张云开笑道，“臣让人备了桂花酿，殿下可要尝尝？”
宋于徽闻言眼睛都亮了，这个季节的桂花酿最是好喝，她自从来到这边，还没有喝过酒。
张云开带着她进了船舱，里面很暖和，关上门之后，只剩下头顶开的一扇窗可以窥见星空。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一张小几子上摆着酒和几样小食，倒是温馨得很。
张云开坐下来给她倒酒，酒一出壶嘴，浓郁的桂花香甜便扑鼻而来。宛如置身于郁郁葱葱的桂花林中，还未饮，人己先醉了三分。
“好香的酒！”
宋于徽馋的很，伸手就要去拿酒杯，被张云开拉住手。
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张云开忍不住唇角上扬。
“殿下今晚怕是没吃什么，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我酒量没那么差啦，你别醉了才是。”
张云开不依，还是掰了一块点心喂给她。
宋于徽配合地张嘴，却故意咬了一下她的手指，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她眯眼笑道。
“好了快给我喝。”
她举起酒杯，和张云开的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到唇边先抿了一口。
先是甜丝丝的桂花味，然后是淡淡的米香混合着清酒的味道，她咂吧了一下嘴，仰脖尽数喝完，瞬间鼻间充斥着桂花酿的香气。
“好喝！你从哪找来的?喝着不像新酒。”
“确实不是，”张云开笑道，“是去年的酒，城郊有一对老夫妇种的金桂最是香甜，这是他们自己做的酒。”
“去年…”宋于徽挑眉，“所以你从去年就定好今日要与我一起饮酒了吗?”
张云开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何止是去年，是过去的每一年。”
每年中秋节给殿下上贡的东西里，就有这样一壶来之不易的桂花酿，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也从来未问过它的来源。
今年……不一样了。
好像有些不真实，但她们一起经历过的这些事情，又是切切实实的。
“那就……”
宋于徽不知道何时从对面挪到了她身边，端着酒杯笑盈盈地看着她。
“今后的每一年，都一起过，如何？”
张云开转头看她，眼里有情绪流动，她点点头，端起酒杯。
“一言为定。”
宋于徽把酒喝完，又倒了一杯，有些好笑道：“一言为定听起来我们像兄弟。”
张云开有些茫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
“不是兄弟……”
见宋于徽己经带了几分醉意，她又连忙把酒壶挪开。
“殿下，不可贪杯，明日再喝了。”
“我都多久没喝酒了，今日难得，就让我多喝几杯嘛……”
她只觉这酒越喝香味越是浓郁，丝毫没有注意到浑身开始热了起来，越是口渴，越是想喝。
张云开把酒壶藏在身后，她便要伸手去拿，几乎整个人赖在她身上。
眼前的人两腮微红，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她，还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
“最后一杯？好不好？”
她说话时带着桂花酿香甜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张云开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往后仰着身子，握着酒壶的手指微蜷。
她忽然转头，将壶里的酒尽数倒进嘴里。
“你……”宋于徽微眯起双眼，看着对面的人把酒壶喝空，唇上还残留着几滴桂花酿。
她嘴角一勾：“没关系，你喝了我的，那我就……”
她一个俯身便把张云开推倒在毯子上，拉着她的衣领吻了下去。
桂花酿原本是香甜，此时却多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味道。
张云开忽然一个翻身，两人换了位置，宋于徽一时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灯火摇曳，眼前的人朱唇微启，往日狡黠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惺忪的醉意，身后黑色的长发和火红的牡丹裙交叠在一起，烛光下带着摄人心魄的冲击感。
她想起刚刚那刘老头的话。
“红线暗系姻缘牵，风雨几度情更坚。终得花好月圆夜，携手同舟共百年。”
张云开只觉胸腔里砰砰首跳，太阳穴胀得厉害。她伸手，和她十指相扣，俯身在她耳边。
“殿下以前问臣，是不敢，还是不会……”
“臣……是不舍……”
她就像这片大地上盛开的最灿烂，最坚毅的花朵，她只想守护她，哪怕靠近一点都会觉会玷污了她，而如今，她们是一体的，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分开。
宋于徽心头一动，气息有些不稳：“你方才在岸上……叫我什么……”
“徽儿……徽儿……”
船里的烛光灭了，只剩下桌上的花灯亮着，投下来的影子上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静谧的江面上，船只摇摇摆摆，打碎了月亮的倒影，船上的两盏花灯下挂着的铃铛随着摇摆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悠扬绵长，惊动了两只互相依靠的鸳鸯，钻进丛林里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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