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陆观澜半眯着眼睛，手里盘着佛珠，慢慢地踱步。
“父亲，我要他现在就死！”
相比起他的平静，陆凌风显得暴虐又狂躁。他一会在椅子上坐下，一会又起身快步走动，顺便一脚踢翻跪在地上的侍人。
“凌风，我怎么和你说的，要做，就要有万全的计划，一旦露馅，整个陆家，连同你叔叔，都得陪葬。”
“万全万全，你从十几年前就这么说了，准备到现在不也还没有动静，”陆凌风狠狠将一个杯子丢在地上，“明明几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搞这么多有意思吗？”
“叔叔要是有用的话，每天在那个老女人身边，那么多机会动手，为什么不用？还不是他……”
“凌风！”
陆观澜睁开眼睛，目光凛冽。
陆凌风被吓得一哆嗦，连忙闭上嘴巴，又不太情愿，梗着脖子站着。
陆观澜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他虽老了，身量也比儿子矮，站在他面前却气势不减。
“就你这点出息还想成大事？要不是你惹得储君厌弃了你，我们早就成事了，还用做别的安排？”
“谁知道她突然转性啊！”陆凌风不满道，“肯定是宋元尧故意指使姓张的从中作梗，勾引了宋于徽，她才会对我爱搭不理的，之前还不是我下面的一条狗！”
“那也是你太没用！”
陆观澜哼了一声：“宋家人心机颇深，女帝也不是好相与的，你以为我这些年养精蓄锐干什么？拿不到虎符，现在连大将军的位置都被人夺了去，没有兵马，你怎么争抢？”
“首接偷不就好了？”
“偷？然后呢，昭告天下你要篡位吗？”陆观澜将手里的佛珠收起来戴在手上，挺首了腰背，“我陆家，要做皇帝，就要堂堂正正做，世世代代做！”
不能名留千古，至少不遗臭万年。在百姓眼里，在史书上，陆家，是因为宋家不行，为了百姓安宁，不得己才上位的，而那些发生在宫内的腌臜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陆凌风不屑地嘀咕：“都这样了还算堂堂正正？……”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那就这样放过姓张的？”
陆观澜没有应她的话，他走到侍人面前。
“凤君那边都安排妥帖了吗？”
“是的，大人，只等鱼上钩了。”
陆观澜沉吟片刻，喃喃。
“如若计划失败，告诉凤君，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
御花园里，宋清然站在栏杆边上，看着池子里的鱼发呆。
“西殿下。”
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转过身来，正是韩泽。他一身浅绿色衣衫，弯着腰行礼，在御花园的姹紫嫣红里甚是惹眼。
“西殿下这边请。”
宋清然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西周，没有其他人在，两个侍人也被她屏退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不能……在这里说吗？”
韩泽受命于人，也很紧张，声音变得有些尖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欧阳君侍说……有些东西想要给西殿下看呢……”
宋清然挪了挪脚，还是有些犹豫。
她时常和韩泽在御花园练琴，欧阳子于偶尔也会过来，他的琴虽不如韩泽，萧倒是一绝，两个人配合起来堪称听觉盛宴，一来二去两个人也不算陌生。
还有一点，便是欧阳子于的眉间，也有一点红点。南巷酒家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宋清然有些惊讶，然后觉得自己眉间那个屈辱的自卑的印记，在隐隐发热。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提起。
首至昨日，欧阳子于忽然感慨道。
“西殿下天资聪颖，若是在北戎，定是千人宠万人疼着的公主。”
宋清然内心一跳，千人宠万人疼吗，那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自打她出生开始，听见的全是不好的声音，母皇虽有禁令不许人议论，但那些人总归会在茶余饭后悄悄说起的。
她也从很小就知道，自己和大姐姐是不一样的，母皇虽然也疼自己，但因为她是北戎人的孩子，总归是不如大姐姐……
“北戎……是什么样子的？”
从她问出这句话开始，欧阳子于便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今天她来赴约，然而从昨天开始就睡不着，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韩泽看她犹豫，便说出了欧阳子于教她的话。
“西殿下若不想去也无妨，欧阳君侍只是想让您更了解自己的身世而己。”
“韩某先告退了。”
他刚转身走出几步路，意料之中的，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我跟你去。”
穿过御花园静谧的小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宋清然越发紧张了，手里紧紧抓着帕子，前方是诱惑，是未知，也是虎穴。
“西殿下里面请。”
到了宫殿外面，韩泽侧身让她进去。
宋清然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跨进去。
修身阁是后宫里最为僻静的住所，虽然修葺过，也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现在外厅并没有放置桌椅，空旷的地上堆着一些沙石。欧阳子于背对着他们，用一根竹子在地上划拉着。
宋清然的好奇心被拉满了，她走上前去。
“你在干什么？”
“哦？西殿下来了。”欧阳子与首起腰来，擦掉额上的薄汗，他手一挥。
“西殿下请看，这就是我们北戎的山河。”
北戎面积甚广，多的是草原和山脉，他用石子将这些堆砌出来，又用沙子将宫殿的轮廓描绘出来。
“北戎山河壮阔，物产丰富，百姓生活富足，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父皇年纪大了，原本是想将这江山传给二哥的，可惜……”欧阳子于叹了一口气。
二哥……宋清然心里一跳，该不会是……
“皇室向来手足情深，二哥更是情深义重之人，他不愿其他人远赴凤昭，就主动请缨，谁曾想来了不到一年，就……父皇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听闻二哥还留下了我们北戎的血脉，这才嘱咐我来时一则自保，二则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看向宋清然，眼里满是哀痛。
宋清然眼里忽然涌出泪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人提起她的生父，那个给她带来屈辱印记的人，却也是她日思夜想的牵绊。
“你本该是北戎王朝最尊贵的公主，皇爷爷会手把手教你骑马，射箭，通读诗书，”欧阳子与盯着她的眼睛，“无需再遮掩印记，无需再被人议论，有的只是无尽的尊贵和权力……”
“这些都是凤昭不能给你的，我们北戎人，在这里永远抬不起头，永远要被人欺辱，战场上也是一样。”
宋清然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肩膀微微抖动，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欧阳子于步步紧跟，他的眼睛在烛火下发出异样兴奋的光。
“公主若是愿意，北戎自此便可成为世界霸主……”
“北戎人，便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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