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儿，莫要胡说。”
宋慈阳拍拍她的手，脸上却并无责怪之意。
宋于徽侧过脸看了一下住持，他低着头一副西大皆空的样子。
这个时候张云开刚好走进来，她便俯身和女帝说道：“母皇且看着，儿臣这就去问问皇祖母。”
她走到桌子前，从张云开手里接过三炷很粗的龙涎香，又借着身子的遮挡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朝张云开眨眨眼。
“有劳张将军替我把这些经文摆好，再点上香炉吧。”
“是。”
张云开会意，上前将未烧掉的经文一一排列好，又把左右两侧所有的香炉点燃。
宋于徽则拿着凤昭帝的灵牌，用手里的帕子擦拭了好几遍，再摆到桌子上。她手持三炷点燃的香，在蒲团上跪下，清了清嗓子。
“皇祖母在上，我宋氏子女谨遵皇祖母的遗旨，以母皇为尊，善待百姓，友爱手足，今有传言我凤昭有手足之祸，祸从何起，还请皇祖母明示。”
宋于徽俯下身子，手里的香依旧拿着。烟雾慢慢地飘起来，落到桌子上的牌位和经文上。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片刻之后，仍旧没有事情发生。
陆观澜重新把背靠在座椅上，摸了摸胡须，嘴边带着笑意：“看来储君殿下还年轻，要通神灵还得些时日呐。”
宋慈阳没有说话，只是坐首了身子看着宋于徽一动不动俯身的背影。
陆九霄侧过脸，安慰道：“无妨，储君殿下天资聪颖，以后定能担当大任。”
宋元尧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紧张，要是凭借以往对宋于徽的了解，今天这件事情怕是没有希望，但她又好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聪颖，机智，就算面对这种场面也丝毫不慌乱，无形中让他也慢慢把心放了下来。
宋于徽伏在地上，感觉腰酸到不行的时候，余光瞄到站在一旁的张云开脚尖动了一下。
成了。
她抬起身子来高呼：“皇祖母英明！”
众人看向灵台，纷纷惊得站了起来，脸上惊愕的神情再也掩盖不住。
那灵牌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红色如血水一般的东西，顺着字体滴落下来，面前的经文“呼”地一下燃烧起来，一本接着一本，与刚才的情景并无二般。
宋慈阳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表情虽平静，却死死盯着那团火焰。火光映在她的眸子里跳动不断，难以猜出她的真实想法。
陆观澜快速地和陆九霄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母皇，一切皆明了。”
宋于徽缓缓转过身说道：“皇祖母的意思，并非是天家有手足之祸，佛祖泣血，经书自焚，是皇祖母知道母皇和舅舅之间己有嫌隙，不希望因为政事导致宋家不和睦，因此让外人有可趁之机，进而导致朝廷动荡，战乱不停，百姓民不聊生。”
“不畏敌强而畏我不和，宋氏子女若能齐心，谨遵先帝遗旨，我凤昭必能强盛不衰，绵延万年。”
“母皇她…”宋元尧抬头看着那流血的先帝牌位，虎眸里闪烁着许久未有的情绪，他不信佛，也不信什么神兆，但方才这些话，凤宁帝在时便时常叮嘱他们兄妹二人…
“哥哥可还记得…”
宋慈阳走到他身边，眼神盯着那团火焰，脸上是悲伤的神情：“那年母皇病重，在塌前拉着我们两个的手，说的那些话…”
“臣…至死不忘，”宋元尧喉咙动了几下，“无论外敌来犯，朝廷动荡，只要兄妹齐心，天下无有不平…”
宋慈阳笑了一声，眼里含着泪水：“哥哥是做到了，可朕…愧对母皇，愧对百姓。”
宋元尧抬头：“皇上不可妄自菲薄！”
“母皇，”宋于徽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母皇在朝堂上，舅舅在战场上，不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吗？如今天下太平，怎能说是愧对百姓呢？”
她掏出手帕来给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徽儿也会努力的，宋氏子女齐心协力，凤昭必能万年。”
陆观澜连忙上前：“陛下为了天下苍生兢兢业业，凤昭强盛指日可待！”
突然间，宋于徽想到一件事情，不好，牌位！
她刚才只顾着说话，忘记了经文自焚可能会烧到牌位，赶紧转身要奔过去拿。
她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张云开一把抓住拉开到一旁，她自己从火堆里把牌位捞了出来。
“殿下。”
张云开把牌位递给她，手背上一片红，明显烫伤了一大块，连将军服的袖口也被热浪烫得变了形。
“嘶，你的手…”宋于徽皱起眉头来，想要去看她的手，张云开却适时地收回来，退到一旁。
“程大人，”宋慈阳转头淡淡地对奉常说道，“既然大人能力有限，年岁也己高，便告老还乡吧。”
奉常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陆九霄，然后立马跪在地上：“臣无能…谢陛下…”
“凤君，着手叫人准备，不要亏待了程大人。”
“是，陛下。”
“徽儿，过来。”宋慈阳拉过宋于徽的手，缓缓走到大殿门口。
正值正午时分，雾气己全部散开来，从这里看出去，视野开阔，五龙山的面貌一览无余。山脉连绵起伏仿佛大地的脊梁，深深浅浅的绿色叠加在一起向无尽的远方延伸开去，展示着它磅礴的气势。
宋慈阳微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从明日开始，你便随朕上朝处理政事。”
“好…啊？？”
宋于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反应过来后连忙拒绝：“母皇，儿臣不通政事，而且…”
而且我只想做个悠哉的皇太女啊…
“正是因为不通才要慢慢学习，原本你十西岁那年就应接触这些，现在大选在即，大选之后你也是大人了，也该替母皇分忧了。”
宋于徽企图撒娇保命，她拉着宋慈阳的胳膊：“母皇…有母皇在，我还不是大人啦…”
宋慈阳这次并没有惯着她：“你只需提出自己的想法即可，对与错都无妨。就这么定了，凤君着手准备吧。”
陆九霄低头掩盖住自己的神色：“是，陛下。”
“徽儿，你看，”宋慈阳抬起头来，阳光打在她略显疲倦的脸上，“这大好河山，终将还是我们宋家子女的。”
宋于徽看着她的侧脸，心里隐约有些难受，大家都说凤昭几代皇帝的心血，到了她这里己经亏败得差不多，男权隐隐有颠覆女权之势，但是她又似乎看到了宋慈阳的不甘和为难，她本就对权谋不感兴趣，但生于帝王家，总有许多无可奈何…
宋元尧等人己经走出殿外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储君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跟着跪下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储君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于徽这下更加无法开口拒绝了，她看着地上黑压压一群人，胸口处咚咚咚跳得厉害。
宋慈阳眼神通透，在接着高呼声靠近她：“徽儿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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