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疗养院残破的穹顶凝结成珠，沿着断裂的钢筋坠入蓄水池。刘真踩着湿滑的青苔台阶往下走，战术靴碾碎的蜗牛壳发出细碎的悲鸣。地下二层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绿光在墙面的霉斑上投出血管状的纹路。她伸手推开B207病房的铁门时，门轴发出二十年未润滑的呻吟，惊醒了悬在蛛网中央的夜蛾。
"通风管第三截。"周野的声音裹着灰尘从身后传来。他正蹲在积水的走廊中央，指尖着地砖缝隙里的淡蓝色晶体——与父亲怀表夹层里发现的样本折射率相同。手电筒光束扫过病房天花板，通风口的铁丝网早己锈蚀成镂空的银杏叶，一枚警用纽扣卡在网格间，编号"07"的铜面爬满青绿色的锈斑。
刘真踩上病床铁架时，生锈的弹簧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她撬开通风管盖板的瞬间，陈年的药粉簌簌坠落，在紫外线灯下泛出诡异的靛蓝色荧光。管道深处蜷缩着皮革封面的实验日志，封面烫金的银杏叶被老鼠啃去半边，露出底下"1997.4.17"的钢印日期。
十点零九分 皮革上的年轮
疗养院废弃的洗衣房弥漫着漂白剂发酵的酸味。刘真将第七层乳胶手套拉到腕骨，指节顶端的裂口渗出细小的血珠。实验日志在防弹玻璃台上展开，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银杏标本，叶脉间用针尖刻着化学式——氰化物与银杏提取物的合成路径。当她用气相色谱仪扫描第41页时，仪器突然报警：纸张纤维里检测出父亲常用的薄荷味剃须膏成分。
"看这里。"周野的镊子尖挑起某页边缘的透明胶带。紫外线下显露出被遮盖的文字："受试者07号出现皮肤结晶化现象，锁骨处胎记呈放射状扩散。"配图里的银杏叶胎记正在渗出靛蓝色液体，与副局长情妇尸检照片上的痕迹完美重叠。刘真突然按住太阳穴——记忆里父亲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同样的胎记速写图，右下角标注着"样本A-0417"。
十三时二十二分 轮椅的轨迹
腐臭味在物理治疗室达到顶峰。刘真沿着墙面的抓痕前行，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每个凹陷底部都嵌着微量靛蓝色结晶。周野推开成排的康复器械，某台腿部牵引器的钢索突然断裂，配重块砸碎地砖，露出底下蜷曲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粘着半枚警用纽扣。
紫光灯扫过墙角的轮椅，皮革坐垫上的汗渍显露出年轮状扩散纹。刘真拆卸扶手时，螺丝孔里滚出玻璃胶囊的残片，内侧残留的液体泛着父亲实验日志里描述的"深海蓝"。当她将胶囊碎片放入质谱仪时，显示屏突然闪烁起"0417"的错误代码——与冷链车暗舱电脑的故障信号如出一辙。
十五时西十七分 暗室里的呼吸
咸涩的穿堂风掀起防辐射铅帘，刘真弯腰钻入CT室的操作间。显示屏的裂痕里卡着半片银杏叶，叶柄处粘着干涸的血迹。当她启动备用电源时，1997年4月17日的扫描影像突然在屏幕上闪回：副局长的颅骨三维建模正在旋转，枕骨处的阴影形如蜷缩的胎儿。
暗室深处的洗片机突然嗡鸣。周野扯出半卷未显影的胶片，在安全灯下展开——连续十七张都是同一视角：父亲站在观测窗前记录数据，右手无名指戴着从未见过的银杏叶银戒。最后一张的边角被烧焦，依稀可见"终止实验"的血书，字迹边缘的喷溅轨迹与父亲中弹时的出血点完全吻合。
十八时零三分 银戒的拷问
防腐剂的气味在药剂室苏醒。刘真踹开0417号储藏柜时，成排的氰化物缓释剂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某支安瓿瓶的标签背面，父亲的字迹在紫外线下浮现："银戒在通风管第西截转折处。"阴影中传来轮椅转动的声响，金属轮毂碾过地面积水的声音像某种节拍器。
"他戴着这枚戒指给我注射时，手抖得像风中的银杏叶。"副局长的声音从黑暗深处浮出。周野的战术手电光束锁定他无名指的银戒，戒面银杏叶的脉络里正渗出靛蓝色液体。刘真突然冲向通风口，指甲在铁皮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第西截管道的转折处，变形的银戒卡在焊缝间，内圈刻着"赎罪1997.4.17"。
二十二时西十一分 赎罪的剂量
月光在蓄水池表面碎裂成银鳞。刘真将银戒放入光谱分析仪时，仪器突然显示异常数据——戒面镶嵌的"银杏叶"竟是纯度99.9%的氰化钠结晶。副局长在池边大笑，锁骨处的胎记正在月光下龟裂，靛蓝色液体顺着皱纹流淌："你父亲改写了缓释剂配方，让毒性延迟二十年发作......"
周野的擒拿动作被突然塌陷的地面打断。刘真扑向溅起的水花时，副局长的手杖尖端弹出生锈的注射器。混战中父亲的实验日志落水，纸页间的银杏标本突然吸水舒展，叶脉中显露出真正的配方："以爱为解药。"
零时十七分 月轮如戒
晨雾在疗养院钟楼顶端凝结成霜。刘真将变形的银戒嵌入钟盘裂缝时，锈死的齿轮突然发出呻吟。1997年的西月十七日正在月光中倒转，父亲的身影在蓄水池倒影里弯腰拾起银杏叶，叶脉间的露珠折射出未来所有的黎明。周野从池底打捞出的铁盒里，褪色的照片正在显影：襁褓中的女婴锁骨处嵌着银杏胎记，背面是父亲的字迹"样本A-0417，终止于爱"。
暴雨夜的闪电劈开钟楼，青铜时针在雷光中指向永恒的西月。刘真握紧父亲最后一页实验日志，雨滴在"以爱为解药"的字迹上溅起细小的涟漪。每一圈波纹都像未闭合的年轮，在蓄水池里生长成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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