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掌柜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每次店里来了出门阔绰的新大客户，掌柜总是会亲自过来一趟。他满脸堆着笑，那笑容像是刻意雕琢过的，嘴角咧到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明面上是来打打招呼，彰显咱这店热情周到，可实际上就是来认认脸，把这出手大方的主儿牢牢记住，好为日后的生意铺路。
掌柜满脸堆着笑，语气里透着十足的热忱，那态度别提多恭敬了。然而，李先生并没有怎么搭理掌柜，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随口问了问包间和这大烟加一块拢共得花多少钱。问完之后，他便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钱随意递给了掌柜，我偷偷瞄了一眼，那钱看样子比应付的价钱多出三倍都不止，我心里不禁感叹，可真够大方的呀！紧接着，李先生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出去。
来烟馆的每个客人那都是有自己的禁忌和脾气的，他不想多说话，我们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说到底，人家来这儿消费，花了钱那可都是大爷，只要钱给到位，掌柜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掌柜都没意见我就更没有理由多说什么了。掌柜满脸堆笑地应和着，和我一起慢慢退出房间，下楼回了柜台前。而我，则转身回到大门口，继续晒着太阳，百无聊赖地等着上门的客人。
渐渐的，烟馆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喧嚣声此起彼伏。有人高声谈笑，有人低声咳嗽，整个空间里烟雾弥漫，像一层厚重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在这嘈杂中忙得不可开交，像个被上了发条、不停旋转的陀螺。一会儿要给这位客人递上烟土，一会儿又得帮那位客人点烟。这脚几乎都不沾地了，还紧赶慢赶地出了两趟门，替掌柜送了几样东西。一路上，街上的喧嚣与烟馆里的混织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一抹瑰丽却又带着几分落寞的色彩，天色也随之渐暗。等我终于回到店里，一抬头，看见李先生的包间门开着，往里一瞧，屋里早就没了人影，看来李先生己经离开了。我没看见他什么时候走的，想来他离开的时候我应该还没回来，不然的话，不管怎么说高低也得送送他。毕竟他感念昨晚我给了他那杯纱土茶，所以今天赏了我五块大洋，这五块大洋的打赏，足够让我心心念念好久，在这艰难的日子里，这可是一笔巨款，能改变不少事情。
忙了一天，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的我躺在床上，本应是倒头就睡，可此时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首观的面对这么一大笔钱，它给我带来的刺激，让我的情绪像波涛汹涌的海面，激动不己。我躺在床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那五块大洋的影子，它们像有魔力一般，挥之不去。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躺不住，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找来几张碎布，仔仔细细地将五块银元层层包裹。每一层，我都叠得平平整整，包得严严实实，仿佛此刻手中捧着的，并非银元，而是偶会连城的稀世珍宝，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包好后，我揣着这份“宝贝”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目光急切地扫过每处角落，一心寻找最稳妥的藏钱之地。我的视线最终落在墙角那道细长的缝隙上，这缝隙窄窄长长，看起来毫不起眼，隐匿在阴影之中，若不是特意凑近查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谁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缝隙里，竟藏着一个小小的空间。我没丝毫犹豫，当即将银元藏了进去，我没把它们跟我平常收集的鸦片尾子混在一起，毕竟“狡兔三窟”的道理我还是是懂的，在这乱世之中，这么一大笔钱，必须得藏得万无一失，保不准哪天，它就能成为改变命运的关键，帮我度过重重难关。
就这么一首折腾到后半夜，那股兴奋劲儿好不容易才渐渐褪去，我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可刚睡着竟又做起梦来，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又梦见了李先生。
梦里，他身着白天那身干净整齐的长衫，在即使周遭光线昏暗，长衫依旧泛着微光。他的头发梳着一丝不苟，油亮顺滑，每一根发丝都服服帖帖地梳理在脑后，别提多精神了，与白日里的模样别无二致。
梦境场景切换至一间屋子，我下意识地朝窗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夜色浓稠得宛如化不开的墨汁，显然此时应该是深夜。屋内却截然不同，灯光亮得刺眼，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我侧身站在一旁，目光投向大方桌前，李先生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桌旁围坐着男女老少十多个人，每个人都自顾自的说着话，脸上的神情随着话语不断变换，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嘴角上扬。他们越说越激动，情绪愈发高涨，手舞足蹈，肢体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从他们的神态和动作能看出，似乎正激烈争论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争论愈发激烈，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手指纷纷指向旁人，有的人甚至拍着桌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场面混乱不堪，仿佛一锅沸腾的粥。
李先生却仿若一尊沉稳的雕像，端坐于喧嚣之中，纹丝不动，也不说话。他静静地注视着众人的争执，眼神平静得如同深邃的湖水，波澜不兴，仿佛眼前这激烈的纷争与他毫无瓜葛，他只是一位超然物个的看客，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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