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话音刚落，刘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犹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原本还带着几分急切的面庞，“唰”的一下就阴沉得厉害，那表情别提多难看，活像被人狠狠踩了尾巴的猫，满是愤怒与不甘。
只见他站在店门口，脖子一拧，身子也跟着扭曲，活像一根拧成麻花的绳子，脑袋气呼呼地歪向一边。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恶狠狠地盯着掌柜，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紧接着，他扯着嗓子，用尽全力吼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在店里回荡：
“你听听你说的是啥子话哦！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狗眼看人低，这臭毛病勒是要不得！你把我刘三当成什么人了？”
他一边吼，一边大幅度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把心中的不满都挥洒出去。
“你们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老子今儿个到你们这儿，那可是正儿八经来花钱的，可不是来这听你们叽叽歪歪数落我的！”
刘三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说着说着，他猛地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得意。
“熊二，你可得接住咯，这是三爷给你的赏钱，打从今儿起，你三爷我就是真正的爷了，你们可得把我伺候好了！要是敢怠慢，有你们好看的。”
刘三话音刚落，手就跟变戏法似的，极为麻溜地伸进上衣口袋，在里面摸索了几下，很快便掏出两块大洋。这两块大洋在店里显得格外醒目，他站没站相歪着身子，随手就朝着我的方向一抛。阳光从门口斜射进来，大洋在光照下亮晃晃的，折射出一道道耀眼光芒，仿佛是两颗璀璨的星辰，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我冷不丁地瞧见这阵仗，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身体不受控制，出于本能，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朝着大洋的方向猛地一抓。可毕竟毫无准备，慌乱之中，我手忙脚乱只接住其中一块，另外那块“咣当”一声掉到地上。银元一落地，立马发出它特有的清脆响声，“叮——”的一声，悠长而清脆，在安静的大堂里回荡，听着还挺悦耳。
这清脆的声音，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一丝微妙变化。掌柜原本紧绷的脸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也愣住了，手里紧紧握着接到的那块大洋，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另一块；刘三则站在原地，胸脯依旧起伏着，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为自己这戏剧性的举动而自豪。大家都愣了一下，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银元打乱了节奏，一时间，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那银元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
站在我身后的掌柜，原本还满脸怒容，看着刘三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架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后变得有些发懵，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刘三，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看你这派头，这是到哪里发了大财了哟？”
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满是探究，上上下下打量着刘三，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到暴富的秘密，
“咋的，是出门做了趟水财，还是去走了趟山货。”
掌柜目光有意无意地再次落到地上的那块大洋上，眼神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期待，那目光仿佛要把银元看穿，探寻其中隐藏的故事。当他再看向刘三的时候，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原本紧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眼里闪着压也压不住的光亮，那是对财富的渴望与好奇交织的光芒。
掌柜方才提及的“水财”，在这乱世江湖里，有着极为特殊的门道。所谓“水财”，通常指的是在水道上为他人运送违禁品的营生。重庆，作为声名远扬的码头城市，长江、嘉陵江穿城而过，水路纵横交错、西通八达，宛如一张庞大的脉络，将西面八方紧密相连。在这条繁忙的黄金水道上，偷偷运送违禁品的事儿屡见不鲜。而其中，又是以军火最为常见。
当运输数量较少时，一条小船便能轻松装下。这种小船体积小巧，行动灵活，行驶速度极快，在波涛汹涌的江河中破浪疾驰，好似一条灵动的鱼儿，穿梭于风浪之间，极难被人察觉。毕竟身处乱世，战火纷飞，局势动荡不安，无论是地主老财为了保家护院，在这飘摇世道中寻求一丝安宁；还是江湖帮派为扩充势力，在纷争不断的江湖里站稳脚跟；亦或者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在漫长艰险的旅途中谋求防身之策，拥有刀枪都显得合情合理。
但这些买卖，都见不得光，只能通过黑道上的人脉牵线搭桥，趁着夜幕的掩护，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运输。参与其中的经手人，报酬极为丰厚，而且收取的并非在通货膨胀下日益贬值的法币，而是鹰洋或者袁大头这类硬通货。这些银元拿在手里沉甸甸，实实在在，让人心里倍感踏实，也正因如此，才引得不少人甘愿冒险涉足这一行当。
在江湖黑话的语境里，“山货”指代的便是烟膏子。烟膏从产地辗转至市场，期间路途遥，艰难险阻重重。一路上，要跨越一道道关卡，这些关卡宛如难以逾越的天堑，每一处都设卡征收高额过路税。尤其是途经不同军阀的地盘时，那过境税更是高得离谱，令人咋舌。军阀们各自称霸一方，把关卡当作自家的提款机，肆意敛财，毫不手软。
于是，有人便动起了歪心思。他们不甘心被这些高额税费吞噬利润，便另辟蹊径，翻山越岭选择那些蜿蜒曲折、鲜有人至的小道，以此躲过重重关卡，悄无声息地将烟膏子偷运过来。这般偷运而来的烟膏子，一旦转手，利润能翻上好几倍。参与其中的人，都能分得一笔丰厚报酬。那的利润，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人不顾危险，铤而走险。即使明知此中危机西伏，也依旧难以抵挡这巨大利益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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