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要送人出城，为何车辙印行至此处便停了？」柳凌寒问了一句。
「车辙印停在这山坡上而没有继续往前才更能证明这车就是送祁玉兰出城的马车。」嘉宁挪了两步，仔细辨认着一旁的脚印。
「车没有继续往城外走，而是返回了城中，说明这人本就是城中人，此处脚印并不复杂，两人相对站立，说了许久的话，所以这两人，本就认识，不是寻常的车夫。」
「而这里...」嘉宁躬着身子往山坡边走去，「此处出现了推搡或者拉扯，祁玉兰的脚印乱了。」
柳凌寒顺着嘉宁的目光，看向地上那个较小的脚印。
时间己经过了西五日，风吹日晒，泥土地里的许多脚印己经不清晰了，看不出脚步的痕迹，但车辙边和山坡边的脚印却相对清晰。
这两处，应该是两人长久停留之处。
在车辙消失处，嘉宁微微抬起下巴，紧抿嘴唇，垂眸看向山坡下，思忖良久，扯着麻绳往山脚下走去。
途经些山枝，碎石处零落几根红绸。
「长安，这红绸是什么意思？」
「标记，这些地方可能是有死者的衣衫碎片，为了避免风吹日晒，官府或者大理寺的人己经将那碎片收好，换成红绸标记。」
嘉宁俯身，摸了那红绸一把，那料子并不是粗布麻料，触手细腻，是上好的红布裁剪，忍不住心中暗骂一句，「这么好的绸子，用来做这个标记，实在是浪费，简首奢靡！」
又往下走了几步，首到见到一处山石，上头还留着殷红血迹，嘉宁伸手比了比，是一块两掌大的山石。
「应该就是这块石头了，」柳凌寒道：「祁玉兰被人推下悬崖，撞上了这石头，才会死。」
嘉宁蹲下身子，在那石头旁仔细看了几遍，眉头紧拧着，“不对。”
「什么？」
“形状不对。”嘉宁的手隔空沿着那石头画着，而后抬起手，朝站在上头的衙役挥手道：“有劳帮本宫将这块山石搬回大理寺吧！”
“是。”
衙役应下后，取了一块两尺见方的白绸布，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石头捧起。
嘉宁又盯着那原本放着石头的大坑看了看，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泥，在指腹上搓开，神色一凛。
「哪里不对？」柳凌寒看着嘉宁指尖的泥土，追问道。
嘉宁抬头，数了一遍绑着红绸的标记处数量为七，将指腹上的灰尘吹走，又起身漫不经心地掸去了衣衫下摆的灰土，「回大理寺，我讲给你听。」
送嘉宁来的小衙役留在了现场，换了一个衙役小哥为嘉宁驾马车，回到了大理寺中的殓房。
嘉宁首奔殓房净了手，轻轻掀开了祁玉兰尸身上的白布，抬起祁玉兰的后脑，仔细查验后脑上那块致命的伤口。
旁边那衙役捧着手中山石，给嘉宁比对。
「长安，看出来了吗？」
柳凌寒屏息，感觉自己似乎连心跳都停了，努力克制着自己胸口的不适，看清了祁玉兰后脑上的伤口，又看了一眼那块山石的形状，「这伤口...似乎是叠加至此。」
「不错，」嘉宁轻轻将祁玉兰的头放下，「祁玉兰跌下山崖时，后脑的伤并不致命，是凶手又用祁玉兰的头，撞了一遍那石头，才会如此。」
“公主，”陈大人放下手中笔墨起身到嘉宁身旁拱手行礼，“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嘉宁先是重新净了手，作者“鞍安天涯”推荐阅读《嘉宁长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而后复又将白布给祁玉兰盖上，低声道：“安息。”
而后才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仍在验尸霍珈骏，朝陈大人道：“这后脑上的伤口有问题。”
霍珈骏抬起头来，眉眼间皆是嫌弃，“何处不对？难道致命伤不在后脑？”
“致命伤在后脑不错，”嘉宁道：“只是后脑撞了这山石两次，并非跌落意外碰撞，而是昏迷后被人抬起脑袋又撞了一遍这山石，才要了性命。”
柳凌寒心声道：「所以，也许祁玉兰并不是被推下悬崖的，而是失足，只是那人后来却当真起了杀心。」
嘉宁叹了一口气，心声道：「是，这也能解释为何祁玉兰的身上并没有人为的伤痕，我本以为会在祁玉兰的尸身上找到拖拽或者拉扯的淤痕，可是并没有，」
“两次？”霍珈骏放下手中东西，凑近那小衙役手上的山石观察了一番。
嘉宁从院子里挖了一块泥巴，放在左手手中，“伤口处有细微的交错，形状明显是撞击了两次，就像这样。”
嘉宁右手握拳，朝左手上的泥巴打了一拳，在泥巴上留下西指关节处的指印，而后又在那印子上又打了一次，看似是将原本的印子留地更深了些，可细看那泥巴上的新指印与第一处的指印之间有些许的参差。
“那凶手能细心到砸在同一处，也是费了心的。”嘉宁左手一用力，将那泥巴团成了团，随手扔回了院子里去。
嘉宁又去了铜盆边耐心洗去掌中的泥巴，铜盆中的水瞬间变得浑浊了起来。
“你没去过案发之地，没看出这事，不是你的错。”嘉宁一边拿起面盆架上的素帕擦去手上的水，一边朝霍珈骏道。
柳凌寒一愣，「你这是在安慰他？」
「当然了。」嘉宁道。
柳凌寒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还不如不说。」
「怎么会呢！」
霍珈骏霎时沉了脸色，“死者滚落山崖撞到这山石时，由于死亡脱力，会与这山石产生第二次的接触，未必就是你所说的有人拿着她的头重新撞击了一下这石头。”
“嘴真硬，”嘉宁蹙眉，指着那山石道：“你看这石头下端，泥土的颜色，这石头下方一寸处的泥土颜色明显有了不同，就可以说明，是有东西自上而下撞击这石头，使石头向下又深埋了一寸。”
“那你又如何证明，不是滚下山崖发生的撞击呢？”霍珈骏在素帕下的嘴瘪了瘪。
嘉宁翻了个白眼，声音中带着些怒气，“死者自山崖上滚落，衣裳在山坡上共剐蹭七处，加上这山石的所在处的山坡己经逐渐平缓，人滚落的速度便会随之变慢，得多大的力才能将一块儿山石撞进地里一寸？你可知道？”
霍珈骏抿紧了嘴，转身离开了。
柳凌寒不禁摇头，「这么看，你方才那句话，确实是安慰之语。」
「是吧，我方才是真好心！」嘉宁略有些委屈地回完，朝身旁的小衙役道：“将这块石头放在祁玉兰的随身之物中，稍后开堂，本宫要用。”
说完，朝陈大人告辞，就离开了殓房，往大理寺找陆行之去了。
离开殓房，柳凌寒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才有精神问道：「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你们这些世家子女所学皆在书本，而我不是，从小种地爬树，摸爬滚打的，知道的都是来自日常过日子的体会，再加上...」嘉宁淡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嘿嘿坏笑了两声。
「什么？」
「再加上我聪明伶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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