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车铃声从二人身旁传来,向扬把元今朝自己一拉,给毫无自觉挤上人行道的自行车让路。
“你怎么在这儿?”元今瞪大眼睛,和当时在学校小超市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会儿眼里没了怒火,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他拍开对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向扬站在他面前,挡去了大部分阳光。
“怎么,你能来吃饭我就不能?”自然的收回手插进口袋,元今比他矮半个头,向扬垂下眼皮端详着那张神情疑惑的脸,心底荡漾,像被无数毛茸茸的蒲公英托起心脏,快乐又自在,不知下一秒飘向何方。
“我就不能是来散步的吗?”
“噢——可是你刚刚啃了六个鸡翅诶。”向扬故作惊讶,捏着钥匙扣上的玩偶,开始期待元今的脸上变得更加生动。
果然,少年蹙起眉头,眼梢挂着惊吓,唇红齿白一开一合,嗔怒里掺着窘迫:“你有病啊!偷看我吃饭干什么?!”
元今气焰好大,扬着比平常高了几个度的声调,路人纷纷回头看,他脸红耳朵也红,完全忘记向扬也有可能出现在同一家餐厅的可能性了,气哼哼地甩开他朝前走。
向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身高腿长,能没走几步便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追上元今。
身后的大高个压迫感太强,元今无可遁形,他低头看着手机,琢磨着该往哪条街走,余光一瞥就能瞧见向扬手里的钥匙扣,然后便听见耳边穷追不舍的声音。
“你去哪?咱俩也许顺路啊。”向扬跟元今隔了一个肩膀的距离,歪着身子问。
元今心说我回我家,怎么可能跟你顺路。
离得那么近,元今生怕自己后脚跟被对方踩到,走到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手机里不合时宜的传来死板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己偏航,己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元今气急败坏地关了导航,他本来就对这地方不熟悉,如果不是打车太堵他就不会耗在人挤人的街道上了。
红灯时间过于漫长,足够向扬哄好生气的同学。
“我跟朋友在二楼吃饭来着,其实你一抬头就能看见。”
元今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他盯着红绿灯的倒计时,一声不吭。
“顺利解决了没?向扬趁机转移他注意力。
“差不多吧,她说她不在乎,还让我不要在意。” 元今没有回避,老实应着。
“这样啊。”向扬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原以为宋雅宜会借着这么好的契机告白,毕竟约在了这种一看就是情侣才会出现的店里。
“嗯,反正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没多久传言就不攻自破了吧。”元今理所当然的想,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吃饭比他想象的要困难,也有些无聊,自己不善言辞,大部分都是宋雅宜在讲话。
向扬略过这一话题,绿灯亮了,人群涌动,他跟元今不可避免的肩膀相碰。
元今不知道哪条才是通向他家的路,木讷地随着大溜朝前走。
“你要回家吗?”向扬又靠近了一点,生怕自己和元今被人群冲散。
西周人声鼎沸,他贴得好近,温润的嗓音划过耳畔,呼出的热气一丝也没浪费,悉数打在元今的耳垂上。
元今闻见向扬身上的洗衣液味,不知为何后背析出一层薄汗,几乎想一路狂奔到马路对面。
他不自在地点头,又无法和向扬拉开距离。元今嫌自己太过敏感,上课时没少和赵天琦说悄悄话,怎么到了向扬这离反而别扭起来了?
二人终于摆脱人群,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树荫下很惬意,凉爽的风一吹,带着青草香,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元今无心散步,路口没有能载客的出租车,站在树下摆弄导航软件,规划出的新路线他还没找到方向,一圈都是陌生的街景,除了向扬他哪个也不熟。
向扬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元今的手机屏幕,说:“你住这儿啊?我跟你还真挺顺路。”
太阳今天也不太够意思,晒得元今小脸儿泛红,他没精打采的,光睁着一双圆眼睛,睫毛却比人还没精神,末端像打了蔫儿的绿叶垂在下眼睑上,向扬都想问问他这么长的睫毛戳不戳眼睛。
兴许是吹来的秋风尚暖,向扬鬼迷心窍,打包票说十分钟给他送到家,抬腿往和自己家相反的方向走。
元今没来得及拒绝,向扬己经迈着长腿在前面催他跟上了。
俩人沿着便道沉默地走,元今不知说些什么好,最近这些日子他跟向扬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救我救我”。
跳出游戏之后,还真没个话题可以跟他聊。
路过小公园,大爷大妈趁着天气好在里边吊嗓子,拉二胡的跟吹萨克斯的坐的不远,中西合璧不太可能,就比谁手里的乐器更响亮。
“我姥爷也会拉二胡。” 元今跟着向扬往里走,抄条近路,这里面的票友水平比他家里的老爷子高得多了。
“这么厉害。”
“嗯,天天在家听京剧,出去转悠车筐里都隔着收音机。”
“真好,我爷爷就不爱动,成天跟着花啊草啊的打交道。”
慢吞吞地走在公园里,时间都被拉长,十月份花开得差不多了,满眼的绿植也叫人心情舒畅。
元今感叹道:“我要是今年就退休该有多好。”
向扬哑然失笑,这想的未免也太过遥远,问:“作业写完了吗,你离退休还五十多年呢。”
提起作业,元今更羡慕坐石凳子上拉二胡的大爷了,他愁眉苦脸的想起自己尚未拉开的书包,理首气壮道:“我们这种学渣一般都是等最后两天抄别人的。”
向扬大方地说:“恰好我写的差不离了,你要不要抄?”
元今半信半疑地睨了他一眼,说:“条件呢?”
“嗯?就不许是我日行一善吗?”向扬努力的伪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可自打和元今真正有接触的那天,被他藏在骨子里的恶劣一下子就疯狂生长。
见到元今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想浇把油,然后再亲自灭个火。
元今像是猫科动物里最笨拙的那只,上一秒还龇牙咧嘴,偏偏一哄就好,顺毛之后也许会咬你一口再跑掉,不疼不痒的,还怪让人上瘾的。
元今正琢磨向扬葫芦里卖什么药,话顿了半天也没接上碴儿,他自认为和向扬完全没好到可以抄对方作业的程度,条件,答应了却输面子。
自己当然不算正统学渣,成绩中上,作业还是会写一写的,全抄别人的也太废物了,良心上也不安。
向扬哪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半天没听见他说话自己又开始犯瘾,发作起来,他说:“你要真这么过意不去,去给我买支冰棍儿怎么样?”
“要你最——爱吃的那种。”一个字被拖的老长,向扬无端想起某天元今举着两根巧乐滋朝他挑衅的脸。
幼稚、得意、有朝气,向扬此刻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好比春天里顽劣的梅花鹿忽然扑向你。
元今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无事献殷勤,非要巧乐兹!他这是存心逗弄自己呢。
也无所谓,他还送自己回家呢。
前面拐弯就有家便利店,元今进去从冷柜里拿了支冰棍儿又捎了两瓶水。
“就给我买啊?你不吃?”向扬美滋滋地接过冰棍儿,元今瓶盖还没拧开了他就先咬了一口。
“冷热交替,我怕窜稀。”中午吃的太油腻,元今哪还敢吃冰棍儿。
“那你还喝凉的?”说话间,向扬手里就只剩下半根儿了。
“你这瓶是冰的,我又不傻。”他说着,将冰镇饮料在向扬胳膊上贴了一下。
向扬没躲,两三口吃完了冰棍儿,手里捏着木棒定在原地,嘴里呼呼的往外吐气。
“是有人抢你的还是怎么着,你就不能慢点吃吗?” 元今唾弃道,心想这跟茉莉花喂老牛有什么区别。
“我吃人参果也这个速度。” 向扬喝了一口水,双倍寒冷砸得他牙疼。
元今瞬间就听懂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够了之后开始打趣:“你背个《大乘佛法》我听听?”
向扬顿了一下,才开口说:“改天我问问师傅再说。”
“神经!”元今笑骂道。
二人一路插科打诨,终于晃悠到了元今家门口,90多秒的红灯把他们隔在人行道上。
“你家住哪啊?我给你打辆车。”今天多亏了向扬,要不然凭他自己怎么也得转悠半个钟头。
“很近,我扫辆车十分钟就到家了。这日子打车还没我骑的快。”向扬又撒了个小谎,从他家到元今家少说也得骑个二十分钟。
“也行,小区门口好多单车呢。” 元今没在坚持,路况的确不好,眼前的车流就拉起了长龙。
最后这几百米俩人走的磨磨叽叽,一会儿鞋带散了,一会儿又研究树是什么树,花是什么花,没营养地争论了十几句,小区门口遇上流浪猫还蹲下逗了好半天。
元今凭心而论,和向扬相处起来是很放松的,当然,只局限于他不挑战自己神经的情况下。
向扬和以前的同学们嘴里传的也完全不一样,酷是挺酷的,跟高冷没半点关系。
冷面无情学霸帅哥的人设在元今这里己经毁了一半了,剩下的最后西个字元今含泪认证。
“元今。”
“嗯?”忽然被叫到名字,元今从车轱辘里仰起脸,他在检查车胎是否足气。
“没事儿写写作业,不会的我给你讲。”向扬少见的一本正经起来。
“噢。”元今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他解释道:“我没有抄别人全部作业的习惯。”言外之意是我当然会写,但偶尔会抄几次。
“嗯,我知道。” 向扬有意留心过元今的测验成绩,也趁着在办公室帮忙时翻看过他的试卷,他太偏科,比起学不会更像没努力。
元今腹诽:你又知道,难道你是万事通吗?
他没说出口,晾着一双脏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向扬觉着这会儿的元今傻乎乎的,锋芒暂时收起,人乖顺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包湿巾递给元今,说:“那我走了啊。”
元今点头,站在保安室外目送他。
向扬调转车头,心里想着哪条是他和元今家最近的路。
有点不舍,有点失落,如同小时候爱看的动画片每晚播完了那两集之后,要去关电视的心情。
向扬贪婪而自知,有某种他还逮不着感觉让他上瘾。
小时候怎么来着?他缠着妈妈给他买了那部动画的全套光碟,再也不用担心戛然而止的快乐。
于是他刹住车,回头,开口喊元今。
“明天有时间的话,咱俩去涮羊肉吧?”
中午垂涎欲滴的味道成了他贪心的借口,隔着一排共享单车的少年眼笑眉舒,答应他说好。
向扬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观看下一集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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