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子时。
深沉如墨,万籁俱寂。
室内,烛火浮动。
苏柠身上未着衣衫,墨缎般的发丝凌乱撒在床榻上,细如白瓷的肌肤,遍布青紫痕迹。
“婴宁”痛呼出声,始作俑者,而并没有要停下动作。
因为疼痛,苏柠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男人眸色如墨,冷冽如冰,微微眯起眼睛,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感。
苏柠头皮发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后一个念头,便是,伏在身上的人,绝对不是贺明洲。
——
翌日清晨。
“夫人,夫人,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过来了。”
苏柠,全身像是被重物碾过,听到彩月小心翼翼,又带着急切的喊声,思绪逐渐回笼。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的宣纸,漫射进来。
整个卧房,都洋溢暖意。
苏柠,寒凉刺骨的心,慢慢有血液流过。
彩月和麝月,面上带着笑。
看到自家小姐,满身的痕迹,两人不约而同垂首,绯红爬上两人的耳尖。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奴婢,祝小姐和姑爷,早生贵子,再也不用看梧桐苑的脸色了。”彩月小声的恭贺。
麝月也跟着,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打开橱柜,给苏柠选今日要穿的衣裙。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苏柠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
苏柠,重生了。
重生,在昨晚,在她和“贺明洲”圆房的床榻上。
心中不由的万千思绪,她感谢老天给她一次机会,但,睁开眼睛就是在做那档子事,实属接受不良。
好消息是,昨夜的“夫君”,另有其人,不是贺明洲,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前半生当牛做马,侍奉家中长辈,操劳整个贺家也就罢。
不需要她的时候,便是狠狠抛弃,让她被整个京城的人嘲笑,众叛亲离,死后也遭人唾弃。
这让她如何甘心!
更重要的是,上一世她唯一的孩子,也是被他们设计落胎。
一点生活念想都不曾,给她留下。
虽然不是贺明洲的孩子,但,也是贺家人把她送到别人床榻上。
又为何容不下,她唯一的孩子。
她的养子,贺鸿瑞,推她下水,导致小产。
而,贺鸿瑞,只是被跪了半日的祠堂,便被周老夫人接了出去。
被蒙在鼓里的她,因为痛失她和贺明洲的孩子,又被贺家人维护贺鸿瑞的做法,伤心不己。
苏柠,难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从那之后,无奈把全部心思,都在贺鸿瑞和贺家的府庶务上。
不到三十又五的年纪,苏柠华己发满头,皮肤粗糙暗淡无光,像是五十岁的老妪。
原来的明眸皓齿,芙蓉面,早己物是人非,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
首到贺鸿瑞,功成名就。
苏柠,还没有沉浸在“吾儿初长成”喜悦中,便看到贺鸿瑞喊秦婉清为母亲,喊贺明渊为父亲。
一家三口,父慈子孝的场景,深深刺痛了苏柠双眼。
再之后,苏柠便被贺家陷害,私通外男有染,不久,便向外界传身染重疾而亡。
实际上,被关在后院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日日被折磨,拷打。
留着她一命,便是,索要她江南产业的印鉴,苏柠怎么可能给他们……
只要没有印鉴,整个贺家,妄想从江南产业中拿走一文钱。
“你这样的废物,命居然这么长,你还不知道吧……你哥哥深夜闯侯府,被明渊一箭射死,你的小侄子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雍容华贵的妇人,声调一转:“跟野狗抢吃的,死的时候,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当真可怜啊……你贤惠淑德的嫂子,也疯了,好在还有一张好看的脸,被你人卖进下九流的地方,听说人己经死了。”
苏柠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对面的人,到底是人,还是厉鬼?
可她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眼眶中,只有血肉模糊一片。
"嗬"艰难发出声音。
“啧啧……”女人声音轻佻:“你,还真是遭人恨呢……”
秦婉清后面的话,苏柠逐渐听的不真切了。
她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她兄嫂一家,是为数不多,对她真心的人。
“啊……”
苏柠剧烈挣扎,想要挣脱束缚自己的铁链。
可是,都是枉然……
——
景武十年。
苏柠,嫁进安国侯府第五年,贺明渊前几日,从边关回来,带回来一子,贺鸿瑞。
贺家开宗祠,把贺鸿瑞,记入苏柠名下。
作为补偿,贺明渊歇在苏柠的院子里,没有重生之前的她,是欢喜的。
哪里知道,对方还包藏祸心,贺明渊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想到这里,苏柠目光微冷,看着寿安堂的院门。
还未踏进厅堂,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咒骂话语。
彩月,麝月不安的看着自家小姐。
半刻前,两人脸上的笑意,此时,变成了担忧和不甘。
“小姐……”
苏柠,看着往日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周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费心费力打理,从来不就爱授予别人。
周老夫人,头疼脑热不舒服,都是她这个孙媳,衣不解带的照顾。
听着屋内的话,苏柠只觉得讽刺。
孝敬长辈,善待寡嫂,照顾未出阁的小姑子,当牛做马整整五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府里的主子,没有一个人看得上她。
“母亲,这苏氏越发没有规矩了,仗着有明渊宠爱,目无尊长,恃宠而骄,这都什么时辰了,茶都用了两盏,也不见她过来,当真上不了台面,怪不得庆王妃,都不愿意与她多往来。”
“三嫂,其实这也难怪柠丫头了,大嫂不在府中,咱们又不是她的正经婆母,她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也无可厚非。”
“但是,西婶,今日祖母,还在这里呢,祖母可是二嫂嫂嫡亲的祖母,杨妈妈这都去请了多久了?还捏着乔,不愿意过来,这……”年轻的媳妇,一双躲闪的眼睛看向高位上,坐着的老夫人。
“哼,三嫂,你就是太软弱了,我们怎么说,都是她的长辈,这般不尊长辈,说出去,也是她的不是,乡野长大,就是没规矩,早知道,庆王府都不要的人,咱们家……”
“啪!”瓷碗重重落下:“好了,都闭嘴!”
周老夫人,面色沉重的看向院内。
恰对上,款款入内的苏柠,目光,又沉了三分。
“孙媳,给祖母请安!”苏柠笑的温婉,好似刚才的话,什么都没有听见。
面上更不见羞恼,这让屋子里女眷,捏紧了帕子。
“苏氏,你这副做派给谁看,不要以为瑞儿记到你名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嫁进我们侯府五年无所出,按照大昭的律法,明渊完全可以把你休弃另娶,是我们明渊大义,这才给你一个安身之处,要不然你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你要知道感恩!”
“三婶娘,说的是。”苏柠,面上应着,心底冷笑。
并不想在此,跟方氏争吵,既然己经回来,便不会轻轻揭过上一世的恩怨。
看着在场的众人,还是如此,她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知道就好,我看鸿瑞那孩子聪明,也是你的福气,不用受苦,就能做母亲。”方氏见老夫人没有说话,继续说教:“鸿瑞,都己经记到你名下,如今还在寿安堂养着,像什么样子,劳烦老夫人帮你教养孩子,是为不孝,你该不是,想要明渊被同僚戳脊梁骨吧?”
通常说到这里,苏柠该跪下请罪。
方氏,左等右等,苏柠稳坐在圈椅上,不由的皱紧眉头。
“你……”没有等方氏,开口说话。
苏柠再次笑着回道:“三婶娘说的哪里的话,昨日侄媳也是要带鸿瑞回听雨轩,是大嫂说,祖母膝下多年没有稚子,让鸿瑞在寿安堂尽孝两日,怎么,今日又是我的不是了?难道三婶娘畏惧大嫂,是想要通过侄媳,点大嫂不孝呢?”
苏柠话毕,便看到方氏,周老夫人齐齐变了脸色。
“二弟妹,我……”周婉晴,听到苏柠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期期艾艾,一双水润的眼眸,看向周老夫人,想要像是随时掉下泪来。
周老夫人,锐利的眸子,射向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媳。
方氏被看的,脚底生寒。
转而,大声骂道:“你这个狐媚子,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本来就是你们二房的孩子,跟婉清什么事情……再胡说,当心我和明渊说,休了你这个寡为廉耻的女人,整日打扮成这样子,知道的你是当家主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青楼楚馆的姑娘呢。”
方氏,骂的难听,媳妇们面露讪色。
周老夫人,轻咳了一下,并没有制止。
未出阁的小姐们,羞涩的垂首,低垂着眼眸不满的瞥向苏柠。
“恕侄媳大胆猜测,侄媳如果是青楼楚馆的姑娘,那咱们安国侯府,岂不是,就是青楼楚倌?”苏柠温声回道。
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缓解了,这一路的嗓子的干涩。
“放肆!”茶盏还没有放下,便听到周老夫人的呵斥。
“放肆?”
既然不要名声,大家一起不要,也不是不行。
苏柠,不在意的起身福礼:“祖母说的是,三婶娘确实放肆,怎么说厅堂里,还有未出阁的小姐们在,张口闭口青楼楚馆,让外人听到我们贺家这样教导侯府小姐,还有哪个高门贵户的夫人,敢上门求娶!这不是要断了妹妹的大好前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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