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暗沉沉的，没有太阳。
严逸之从出站口走出来时，看到女孩站在街角，她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白色围巾，她似乎有些无聊，双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在嘴边拢成一个小喇叭状，用力地哈了几口气，看那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在她面前散开。
人流从她身边走过，不少人转头看看她，她玩了一会儿哈气后，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然后转过头来西处看，发现他的时候，她跑了过来。
“你真准时。”她站在他面前站定，笑着说。“广场上的钟还有一分钟才到十一点。”
他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他们一起往前走，踩着人行道上的落叶沙沙地响，走了一小段路后，她转头看着他：“我们，要不要，要不要也牵手？你看，男女朋友走路都牵手的。”
她指指远处的人，长长的睫毛垂在眼帘上，脸色微红。
他看到自己伸出了手去握她的手，等两人的指尖相碰的时候，两人都微微一怔。
她用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暖手宝，把暖手宝塞到他衣服的袋子里，然后，她把两人牵着的手也塞到他的衣服口袋里。
“这样你的手就暖和了。”她笑眯眯地说。
她的手又软又暖，还有暖手宝的热度，手心相连，他感觉自己心脏都是暖的了。他悄然地在口袋里，一点点地与她十指相扣。
她轻咬着唇，抬头望着他笑。
“今天咱们去吃火锅吧，冬天吃火锅暖和，听说那家店味道特别棒，方盈推荐给我的。” 女孩眼神明亮，仰着头跟他说。
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还有，她真好看，他的心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两人并肩朝着火锅店走去，一路上，她给他讲各种趣事，他感觉自己嘴角始终上扬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却都似成了他们的背景板。
“严逸之，你现在真的是我男朋友了吗？”好一会儿后，她抬头问。“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
严逸之从梦中清醒，又是一个梦。
房间昏暗，和梦中的冬日一样没有阳光，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没有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孩。
严逸之坐起身，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女孩的笑容、她的声音，甚至她手心的温度都仿若还在。
梦里，她说，她像做梦一样。
他才是做梦的那一个。
现实里她冷冰冰地说，她不喜欢他。
他为什么常常陷入这样的梦境？在虚幻中与她相爱呢？梦里，她看他的眼睛亮晶晶，说不出的喜欢。在现实里，她却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是他的执念吗？
等严逸之在医院里再遇到安瑜的时候，她只对他轻轻颔首，就走过去了。
等再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跟一个女人一起走，她边走边笑边说：“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啊，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回来。”
那个被她称作师姐的女医生，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兴致勃勃地回应道：“这次进修真的是收获满满，尤其是在胸外科微创手术方面，有了不少新的突破。”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快跟我讲讲，都有哪些新进展新技术？”
他从她身边走过，轻声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注意到。
他自嘲地笑笑，是时候该放下了。
别人不喜欢你，再纠缠就是骚扰了。
或许是他第一次心动的人，这些年，莫名地就总是放不下。
他曾在假期的时候买了车票回来，到她的大学校园里乱晃，期盼着能偶遇她。
他练过很多次，见面要怎么跟她打招呼更自然一些。
但，没有一次遇见她的。
他也曾跟刘语昕要过她的qq号，但加她后并没有通过。
他要了她两次微信号，也没有要到。
或许，真的，该放下了。
师姐是安瑜实习期间的带教老师，叫苏荷。
人很好专业也很扎实，带她的时候非常耐心，让安瑜学到很多。
“现在很多外科手术在医疗器械的发展优化中，己经不需要依靠蛮力做手术了。反而是在有些环境下，女性的手相较男性的来说较小，而且女性的手比较巧，一些大手无法深入的地方，小手可以。还有，身体素质依靠个人长期锻炼是完全可以调整的。体力，不是女性在外科领域的绊脚石。而科技的进步，又会让我们女医生在外科这条路走得更远更顺畅。”苏何说。“我们一起加油吧。”
方盈说安瑜她运气都蛮好，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贵人。
安瑜毕业后入科一年后，师姐被单位选派前往国外进行为期两年的进修学习。
刚回来倒了时差就马上回医院来转了一圈，找了安瑜。
安瑜跟着师姐去吃饭。
刚吃了几口饭聊了几句，就接到护士急呼，有急会诊。
患者是一位女性姐姐，30多岁，夫妻吵架后被丈夫捅伤，急诊就诊。
安瑜和师姐到现场看到，刀是从右侧乳房经过首插入肺的，别科的会诊医生都来了，情况很危急。
安瑜赶紧摇二线。教授也被摇来了。
众专家会诊后，要马上手术。
安瑜跟随教授和其他医生进入手术室。患者己经被麻醉。
“刀伤穿透了右肺，伤及了胸壁和胸腔内的重要血管。准备开胸手术。”
安瑜听得心头微颤。
手术持续到晚上十点多，伤口很深，出血也很多，肺部被切掉一部分。
据说是远嫁，娘家人还没到。
婆家的人虽然在场，但气氛显得异常复杂。
患者丈夫被警方控制，婆婆和其他亲属还有警察在手术室外等待。
手术结束后，他们走出手术室，向家属交代情况。
一位男性亲属脱口就问：“医生，人没死吧？”
刚才见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他们紧张死了。
人活着是一个量刑，人死了或许就不一样了。
一众医生首接无语住了。
教授语气严肃：“手术很成功，命保住了，但伤情非常严重。肺部受损严重，我们切除了部分肺组织，后续需要密切观察感染风险和呼吸功能恢复情况。她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等生命体征稳定后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听到命保住了，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个年长的女性双手合十。
安瑜回到办公室，己经十点多，夜班医生黄医生正在看医嘱，问安瑜：“我听说了，情况怎么样？”
安瑜泡了一杯咖啡，她快累瘫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后才回黄医生：“肺部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尤其是切除了部分肺组织后，她的呼吸功能肯定会受到影响。未来的生活质量可能会下降，恢复期也会很长。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创伤可能比身体上的更难愈合。”
“你说，婚姻到底带给我们女人什么呢？”安瑜忍不住问了句。
被最亲密的人伤害，这伤口要多久才愈合？
“哎，不要太悲观，还是有我们这样的好男人的。工资都上交，钱也没空花。”黄医生笑着说。
安瑜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收拾杯子：“黄医生，你可是稀有物种，打着灯笼都难找。希望每个女人都能幸运地找到那个对的人吧，而不是在婚姻里千疮百孔。我先回去了，今天累死了。”
安瑜交接完班，回家的时候竟然在电梯遇到严逸之的父亲。
六十岁的男人，依然身姿挺拔，气质不凡。
其实安瑜对他的观感一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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