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逸之——”女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想睁开眼看看她，想伸手拉拉她的手，但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困住了，困在一团迷雾里。
“安瑜，别走，等等我！”他想喊，又喊不出声音。
“别丢下我一个人，安瑜。”他感觉自己坐在街边哭泣，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泥地，夜色的雾霭里飘着酒气。
“年轻人，你喝了很多酒。”他抬头，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是流浪在他们这个街区的一位吉普赛老人。“哎，你吐在我的家门口了。”
“对不起——”他赶紧道歉，才发现自己跌坐在一顶帐篷前面。“我只是太难过了。我妻子过世了，她父母把她的骨灰带回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岳父打了他一巴掌，岳母晕过去了好几次。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故事，我这几天几乎都看到你醉酒。”老人在他身边蹲下身，裙摆扫过地面的落叶发出细碎声响。“昨晚你躺在那边的椅子上过了一夜，后来是家人找过来的。那是你母亲和你妹妹？”
严逸之不语，等了一会儿后又问她：“你见过我妻子吗？黑头发的中国女孩子，她头发这么长，喜欢编个辫子，喜欢穿白色裙子，喜欢笑，眼睛亮亮的……”
“我认识你妻子，她是我朋友。”吉普赛老人家说。“她经常跟我说起你，她说她的丈夫很聪明也很帅气，她还跟我说，她从十五岁就开始喜欢他。”
“她还说什么？请你多跟我说一些她的事情，可以吗？尽可能多的。”他用手捂住了眼睛。
“我回忆回忆，人年纪大了，记性就会越来越差。”老人家的声音苍老。
“哦，我第一次见她，是我刚刚流浪到这个街区的时候。”吉普赛老人着褪色的铜铃铛，声音像被雨水泡过的羊皮纸，沙哑中带着奇异的润色。
“我那时候生病了，走得很慢，反应也慢，你也知道，有那喜欢飙车的人车子开得飞快，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最后我没死，是因为她冲过来把我拉路边，哎，当时，我们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她手臂也受伤了。”她慢慢回忆。
“我们吉普赛人一生都在流浪，像风一样自由，但偶尔，某个地方会轻轻拉住我们的衣角，让我们甘愿放慢脚步。”老人轻轻地说。“她让我感觉到了温暖，我便在这里停留了，我没想到，我在这里停留了一年。”
她没有告诉严逸之，安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跟她早逝的女儿一模一样。
“你妻子她真的很能干，她的一双手很巧，她会做美味的面包，还有蛋糕，各种小点心，做什么都好吃。”她陷入回忆。“她每次分给隔壁邻居的太太，总也会给我带一份。”
“她说你容易过敏，吃不得外面的饭菜，过敏严重还会昏迷，危急生命。”老人家说。“她对你很用心。”
“不过，她这段时间很不快乐。”她叹了一口气。“她还来找我占卜，问我她有没有孩子，我告诉她，她会有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女儿。”
木易子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严逸之喉咙里滚出几声低沉的呜咽。
“我真的很喜欢她，我的裙子破了，她帮我缝了一朵花，就在这里。”老人扯出她的裙摆。
“还有，你看到那边那个小棚子了吗？那是她搭的，雨季来临之前，帮这附近的小流浪猫搭的，所以。不只我喜欢她，这街区的小猫们都喜欢她。特别是小黑，哦，对，就是现在在对面虎视眈眈看着你的那小家伙，它小时候掉到下水道里了，是她去把它捡上来的，算是它的救命恩人。她每天都会来给这里的流浪猫喂食。”严逸之抬头，看到对面马路，一只黑猫对他喵了好几声，然后飞快地跑了。
“她走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她站了起来，跟严逸之说。“你节哀吧，她是去了好地方。”
女孩第十次送她蛋糕的时候，她说要给她回礼，送了她一副手镯，那只是一个木质手镯，但女孩也很喜欢，也不嫌弃，戴在手上了。
那是她母亲传给她的手镯，母亲说，这手镯可以让人转世重生，所以，她出事之后，手镯暂时将她的魂魄定住，让其不至于消散。等死神来的时候，这条街区的猫都出动了，死神怕猫，它们把他赶跑了。
“您别走——”严逸之想拉住老人，却拉了个空，他才发现，他的手抬不起来，他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身边许多白色人影晃来晃去。
“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定！收缩压 70/40！”
“准备多巴胺静推！”
他听到身边很多很多声音。
……
“抢救成功，人救回来了。”护士从急救室出来拿血时，看安瑜还呆呆地待在门口，笑着开口跟她说。“主任说多亏了你们，争取了时间。安医生，你赶紧先去换衣服吧，衣服都湿透了。”
安瑜呼出了一口气：“抢救回来就好。”
她看着跑来的方秀彤，还有沈怀玉，转身离开。
等安瑜到值班室换了衣服出来，竟然也看到魏瑾了。
“你怎么来了？”安瑜问他。
他走过去拉住安瑜的手，触手冰凉。
“手怎么这么冰？”他捂住她的手轻轻搓了搓。“今早本来是要联系严总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的，打电话才知道他出车祸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可以下班了吗？张毅呢？”
“我让他先去吃个早餐。”安瑜说。“我门诊也结束了，120那边也安排了新的同事接班，正准备回家。”
两人正说着话，两名交警走了过来。
“魏队，你怎么也在这里？”他们问魏瑾。“我们还没有通知你们啊，你怎么就知道了？”
魏瑾笑起来：“咋啦？有啥事要通知我？”
“就高速上的一起车祸，我们也把货车司机带去调查了，这不，还没有问两句，人就晕倒了，我们赶紧送医院来，刚医生告诉我们，人癌症晚期呢。”交警同志说。
“我们看监控的同事刚也来电话了，那车一首跟着出事的车子呢，看着是故意的急转弯，才导致的追尾事故。我们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才过来想问问家属，认不认识货车司机。我有预感啊，这事儿不简单，得转到你们刑警队去。”另外一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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