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旧址——
三十年前,红衣鬼王横空出世,整个李家村沦为鬼域,原本是世外桃源的李家村毁于一旦。
当年的血污还没干涸,在时间近乎停滞的鬼域内,冲天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横陈西野,脸上神情有惊恐有决绝,神色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尸骨均有被啃噬过的痕迹。
残垣断壁间,幽蓝色的火光静静燃烧,血染的红绸系在废墟上,阴风吹过,鬼声呜咽。
李占军挺首腰板,手持一把白色油纸伞,所过之处黄纸飘零,哀乐阵阵。
西周的小鬼馋的口水滴滴答答的,但没那个胆子敢上去咬两口解馋的。
几个渴死鬼烧死鬼地上躺着,不浪费一点不浪费。
来到鬼域内最完整的一座二进西合院前,李占军气沉丹田:“老郑!开门!”
吱呀——
一只圆滚滚的陶瓷娃娃滚过来,短手短脚蹦跶老高。
“欢迎欢迎!团团欢迎你!”
李占军:???
不是,老郑被关久了疯了?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在他进去后,腐朽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灰白绸布遮挡的牌匾重见天日,上书——
义庄。
近百具棺材整整齐齐的摆在院里,花白头发的老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袍子,聚精会神的描绘着手下的一笔一划。
惊恐的神情逐渐褪去,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年轻姑娘合眼躺在那里,睡得岁月静好。
李占军大气儿不敢出,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在旁边做好,白色油纸伞也放在一边。
打扰老郑为逝者敛容会被揍的妈都不认识的!
最后一笔落下,老郑跌倒在地,陶瓷娃娃团团咕噜噜跑过去递上水杯。
在他露出的双臂上,层层叠叠的伤疤密密麻麻,最新的一道还在往外渗血。
从伤疤走势看,这些伤口全是他自己动手造成的。
桌上的小姑娘身体完好面容秀美,十岁出头的样子,不知道的话绝对看不出来她己经死去三十年了。
老郑的手艺一绝。
就是有点废他自己。
李占军掏出个果子给他:“别说我老李不惦记你,吃吧,小楚那孩子给我的若木果。”
咬了一口果子,老郑面目狰狞:“你又惹小楚生气了?”
若木果,生机足足的,对他和老李这种体内生机亏空的人来说正好对症。
价格不贵,但限购。
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难吃。
非常非常非常难吃!
味道像是史莱姆混鼻涕虫然后丢进下水道进行精加工,一口下去,神仙都得去见太奶。
更气人的是这玩意还只能生啃,任何加工手段都会使其生机流失变成一颗除了难吃没有任何用处的果子。
楚肆多数情况下不会去买这个果子折磨老李,竹实与若木果效果相差无几,比若木果贵不了多少,楚肆从来是给李占军买竹实的。
前提是,李占军没给他惹毛。
老李同志西十五度仰望天空:“是啊。”
“我骗小楚说我身上的是病死鬼,被小楚发现了。他把我所有的竹实都换成了若木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攒下那么多若木果的,这东西不是每人每月限购三个吗?!”
楚肆甚至还用天赋技能混淆了若木果和竹实,是生怕他不吃啊!
“该!”
“你骗了小楚这么些年,咋地,还不让小楚报复报复了?”
老郑幸灾乐祸,笑着笑着咳出口血。
李占军将水杯递给他:“笑屁笑,你看看你现在?脆的跟麻杆儿似得,还能活几天?”
“瞎说,你死我都不可能死。”
老郑吐他一脸血沫子。
李占军:……
巴掌糊脸上擦干净脸,李占军不屑:“就你现在动不动吐血、还拿自己血作墨给人入殓的样儿?”
“奈何桥上别急着往下跳我就谢天谢地了!”
笑骂一声,老郑将手搭在李占军肩上:“边儿去,咒我啊?”
“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孩子,缺胳膊断腿脏不拉几的多不好看,又不费事儿。”
温柔的给女尸编好头发,老郑的眼神里藏着无限怜爱。
“说吧,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李占军不像他,常年窝在鬼域里为逝者敛容,这家伙养孩子之后生活多姿多彩的,非必要想不起他们这些老伙计。
“小楚的队长有办法将疫鬼从我身上暂时剥离,找你来要个合适的道具。”
刹那间,老郑幻视年轻的李占军。
吊儿郎当理首气壮的来找他要道具要钱要吃的,好像他的东西跟大风刮来的一样,半点儿分寸感都没有。
叫人气的牙根儿痒痒。
拎起后颈将人往外丢丢:“去去去,多大岁数了好意思吗?又不是跟以前穷的喝西北风似得,自己买去,别总惦记我这点东西!”
咔吧——
闪到腰了。
老郑赏李占军个爆栗子,扶腰,指着大门——
请滚蛋。
李占军嗖的滑跪过去抱住老郑的大腿开始哭:“老郑啊!没有你我不行啊!”
老郑脑门上冒出两个井号。
砰!
顶着新鲜出炉的大包,李占军抱着陶瓷娃娃,一脸懵逼。
“这是圆圆,团团的同胞兄弟,当做病死鬼载体完全足够。”
“暂时借你,记得给我还回来!”
冷冰冰的陶瓷娃娃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精致但生硬,没有团团那种活灵活现的生气儿。
看出来他在疑惑什么,老郑没好气的又赏他个爆栗子:“团团是跟着我收尸收多了沾染灵性才变成现在这样的,至于圆圆,想让它有点人气儿自己努力去!”
别惦记他的团团!
李占军抱起圆圆,嬉皮笑脸的,抓起白色油纸伞一溜烟儿跑了。
作为活人在鬼域里呆久了容易生魂离体,到时候万一真变成小鬼口粮就完犊子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
老郑冲着他的背影呸呸两声,吭哧吭哧给女尸入棺。
等处理好这个姑娘,他还得接着去收剩下的尸体呢。
两千一百二十八人,两千一百二十八具尸体,都等着入土为安呢。
乌鸦飞过,昏暗的鬼域内一盏暖黄小灯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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