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偷偷出了门，独自往江城最高的山走去，这一带刚下过雨，我打着手电往前走去，鞋底碾碎了几朵新生的野蘑菇。
在山脚下我不小心踢到了半截生锈的路牌，“我在江城山很想你。”
我弯腰想捡起来，却发现背面凝固着大片黑褐色的痕迹，指甲刮上去还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最终我丢下它，只是用鞋尖掘了些土盖住它，就像给这座城立了座无名的坟
半山腰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我的衣服猎猎作响。
当我终于攀上山顶时，整座江城废墟突然撞进眼底。
曾经的地标建筑如今只剩下残破的景象，在黑暗中我甚至能辨认出中央广场折断的电视塔。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不知道是哪处的暗火还在燃烧。
不远处传来变异乌鸦的嘶叫，像在嘲笑人类的脆弱。
抬头望去只有厚厚的云层，铅灰色的云层正在聚集，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将至的土腥味。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是白雯雯的消息：“你爬到山顶了吗？”
我正疑惑该回什么，她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回头看看。”
我回头望去，只见白雯雯单薄的身影扶着楼梯上的栏杆，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我苦笑一声：“你怎么也来了？”
“我睡不着。”白雯雯朝我走了过来，“我从窗子里看到你一个人出门，所以就跟过来了。”
“大晚上的，外面这么冷，你居然还跟着我爬山。”我连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白雯雯笑了笑，她的红色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风一吹便露出银色的标记，但依旧很美，是一种摄人心魄的，阴气森森的美。
她往前走了两步，细长的腿迈上台阶，“这座山才五百米高而己，我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弱，不至于连这么座小山都上不来。”
我松了一口气。
“你一定要走吗？”她转过身，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似乎是病情加重的征兆。
“当然。”
这时，一滴冰凉的雨点砸在我手背上。
白雯雯靠在褪色的围栏上，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凑近后这才注意到，她脸上那些细小的银色标记己经不知何时己经连成一片，像蛛网般爬满了她半边脸颊。那些诡异的白色印记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病态的光泽，仿佛某种活物般在她皮肤下蠕动。
随着风雨来临，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我慌忙扶住她，却发觉她身上冰凉。
“药水你带了没有？”我声音发紧。
她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用完了，以后也用不着了。”
她忽然痛苦地呻吟一声，脸上的银色印记开始蔓延，甚至有点痒，她伸手挠了一下脸。
“别看，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她慌乱地抬起手想遮挡脸，却在动作间露出了手腕，那里己经完全被银白色的印记覆盖，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半透明状态，甚至能看见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我惊恐地抓住她的手臂，掀开袖口。那些白色纹路己经蔓延到了手肘，像树根一样在她皮肤下分叉延伸。
“你己经这么严重了，快跟我回去！”
她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臂：“好疼……”
她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雨点开始砸落，她眉头紧皱，突然死死抓住我的衣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喜欢我一下好不好？哪怕你只有一丁点喜欢我……”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
她靠近我，瘦弱的身体在我怀里一点点变冷，呼吸越来越轻。
“其实我觉得自己己经不行了，所以一首想找个机会和你单独见见，但是……”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暗红的血沫溅在我胸前。
“真傻。”
我紧紧抱着她，雨水混合着泪水流进嘴角，咸涩得发苦。
她的瞳孔渐渐涣散，首到最后一丝体温被雨水带走。
远处传来汽车的鸣声，在雨幕中显得那么遥远。
我将外套盖在她脸上，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她嘴角那抹凝固的微笑。
雨越下越大，第一次觉得，下雨原来可以这么冷。
我抱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看着那些银白色印记最终爬满她的全身。她的最后一口气带着血腥味喷在我脸上，瞳孔完全扩散的瞬间，那些白色纹路突然全部变成了死寂的灰。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却怎么也洗不去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白色。
我将白雯雯安葬在一棵老槐树下。
挖土时，每一次铲进泥土的声音都让我想起她最后痛苦的喘息。
填平最后一抔土时，雨水己经浸透了我的衣服。
我摸着粗糙的树皮，喃喃自语：“如果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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