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招娣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顺手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略显局促又带着几分期待的声音：“招娣啊，我在你律所对面的餐厅订好了位子，你中午过来吃个饭吧。”招娣犹豫了一瞬，脑海里闪过这些天和父亲相处的画面，想到父亲小心翼翼的样子，终究还是应下了。
推开餐厅包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精致的摆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蒸鲈鱼色泽鲜亮，鱼身上的葱姜丝散发着清香；糖醋排骨红亮油润，酸甜的气息扑鼻而来；还有那道招娣小时候最爱吃的地三鲜，冒着腾腾热气。
招娣微微皱眉，轻声说道：“爸，点这么多，吃不完会浪费的。”
父亲满是愧疚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涩意：“这么多年，爸这个父亲当得太不称职，连自己女儿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问了你奶奶才知道这些是你爱吃的，想着难得和你一起吃饭，就都点了。吃不完我打包带回酒店，晚上当宵夜，不会浪费的。”
父女俩面对面坐下，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坐在一起吃饭。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生疏。招娣微微低着头，眼神有些闪躲，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父亲见状，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招娣，你最近工作忙不忙？要是太累了，就给自己放个假。”
招娣轻声应道：“还行，就是有些案子比较棘手。前几天那个商业纠纷的案子，双方当事人分歧很大，谈判的时候特别艰难。”
父亲连忙说道：“你做律师这行，接触的人形形色色，肯定不容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别一个人扛着，跟爸说。虽然爸可能帮不上大忙，但至少能给你出出主意。”
招娣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父亲一个劲儿地给招娣夹菜，动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扰到她。“招娣，我明天就得回去了，学校马上要开学，好多教学工作等着我去安排。你一个人在北京，一定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坚定，“还有，你奶奶快80了，我这些年没尽到做儿子的责任，这次就想给她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寿宴。到时候你弟弟也会从国外留学回来，咱们一家这么多年难得聚聚，好好吃顿团圆饭，你看怎么样？”
招娣的筷子停在半空，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你看着安排吧。”可她心里却如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交织。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母亲那尖酸刻薄的话语，还有弟弟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模样。内心一顿酸楚，这些年，她在外面独自闯荡，那些被家人忽视的时光，让她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和弟弟如今长什么样，就算走在路上擦肩而过，或许也只是陌生人。想到这儿，招娣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手中的筷子也变得沉重起来。
父亲见招娣神色有些犹豫，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轻声说道：“招娣，我知道你心里对他们还有些想法，这么多年没见，生疏是难免的。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次寿宴也是个难得的团聚机会，你奶奶一首盼着一家能和和美美的。”
“爸，我再考虑考虑吧。”招娣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父亲，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纠结。
父亲点了点头，没有再勉强，这顿饭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招娣回到律所，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驱散心中的烦恼。她处理文件时总是走神，同事小李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招娣，你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招娣勉强笑了笑：“没事，有点私事。我爸想让我回老家给奶奶办寿宴，我在犹豫要不要回去。”
小李坐到她旁边，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可以回去看看。毕竟是你奶奶的寿宴，这么重要的日子。而且说不定也是个和家人和解的好机会呢。”
招娣叹了口气：“我就怕回去面对我妈和我弟，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又会冒出来。”
小李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许大家都变了呢。你就当是为自己，也为你奶奶，去试试呗。”
下班回到出租屋，招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老家的点点滴滴，还有奶奶那慈祥的面容。
她记得有一年冬天，她生病发烧，奶奶不顾外面的寒风，徒步走了几里路去给她买药，回来时双手都冻得通红。
犹豫再三，招娣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嘉怡的电话。“喂，嘉怡，我爸跟我说想给我奶奶办寿宴，让我回去，我心里挺矛盾的。”
嘉怡在电话那头听了招娣的倾诉，耐心地劝道：“招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你奶奶的寿宴，她肯定很希望你能回去。而且这也是一个和家人重新沟通的机会，说不定这次回去，能解开你和你母亲、弟弟之间的心结呢。你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在变，也许他们也后悔以前的做法呢。”
招娣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怕回去到时候场面会很难堪。我一想到小时候母亲对我的态度，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别想太多，就把这次当成一次普通的聚会，要是真的不舒服，大不了提前回来。而且有你爸和你奶奶在，他们也不会太过分的。你就当是为了奶奶，给大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放下过去的机会。”嘉怡继续安慰道。
在嘉怡的劝说下，招娣心中的天平渐渐开始倾斜。她想起父亲这几天为了修复关系所做的努力，又想到奶奶对自己的疼爱，终于下定决心，“好吧，嘉怡，我听你的，回去一趟。”
挂了电话，招娣给父亲发了条信息：“爸，我决定回去参加奶奶的寿宴。”
很快，父亲的回复就来了：“太好了，招娣！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寿宴我己经联系了镇上最好的饭店，还请了戏班子来福星村表演，你奶奶肯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全村老少也都热闹一下。”
看着父亲的回复，招娣的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团聚的忐忑，也有一丝期待。她知道，这一次回去，将是她和家人关系的又一次考验，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希望能给奶奶一个圆满的生日，也给自己一个释怀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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