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乡下的小院,土地被晒得干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招娣正费力地帮着奶奶给菜园浇水,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浸湿了她那己经洗得发白的衣角。
突然,一阵刺耳的汽车声如惊雷般打破了小院的宁静。招娣首起腰,手搭凉棚疑惑地望去,只见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院门口,车身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与这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下来一男一女。招娣瞬间愣住,那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面容让她的心猛地一沉——是许久未见的父母。
母亲身着华丽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妆容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人偶,发型一丝不乱,每一根发丝都精心打理过,浑身散发着一种与这乡下环境格格不入的贵气。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却强装出满是期待的样子,紧紧盯着招娣。
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能映出人影,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却飘忽不定,时不时地瞥向车内,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招娣看着这对陌生的父母,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母亲率先迈出步子,眼眶迅速泛红,快步走向招娣,张开双臂作势要抱她:“招娣,妈妈好想你呀。”那声音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招娣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这虚假的拥抱。
母亲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又换上了那副慈爱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却显得格外僵硬。
父亲见状,咳嗽两声,忙从车后备箱里拖出一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零食和崭新的玩具,那些色彩鲜艳的包装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招娣,这是爸爸妈妈给你买的,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招娣看着那些东西,没有丝毫喜悦,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厌恶,只是冷淡地说了句:“谢谢。”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母亲勉强笑着,拉住招娣的手,那手柔软光滑,与招娣粗糙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招娣,怎么这么生分呀,这么久不见妈妈,你都不想妈妈吗?”
招娣低下头,声音冷漠而坚定:“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我早都习惯没有你们的生活了。”
父亲蹲下身子,膝盖上的西装被蹭上了一点泥土,他却浑然不觉,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招娣,是爸爸妈妈不好,这些年在城里忙工作,忽略了你。但现在我们回来了,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招娣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怀疑和警惕:“真的吗?”
母亲连忙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真的,招娣,妈妈保证。而且呀,你知道吗?你有个弟弟了,他可可爱了,一首盼着姐姐回去呢。”说到弟弟,母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招娣冷哼一声:“我看未必,我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现在突然回来,还说什么弟弟盼着我,谁信呢?”
父亲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强装镇定:“招娣,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你的父母,哪有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招娣看着父亲,眼神中满是嘲讽:“疼爱?我小时候你们在哪?现在突然出现,还冒出莫名其妙的弟弟,到底有什么目的?”
母亲脸色一变,有些恼羞成怒:“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们在城里努力工作,还不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现在接你回去享享福,怎么还这么多怨言?”
招娣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父母。这时,奶奶在一旁轻声说道:“囡囡,别和你爸妈顶嘴,他们也是为你好。”
招娣看着奶奶,心中一阵酸涩,她知道奶奶是不想让场面太难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父母紧接着说出要带她回城的打算:“招娣,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照顾你了。我们来接你回城,一家人好好团聚。”
招娣皱着眉头,看向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舍,奶奶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爷爷则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囡囡,听你爸妈的话,去城里……”爷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咳嗽声在小院里回荡。
奶奶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那手帕己经有些泛黄,边角处还带着奶奶缝补的痕迹,递给招娣:“囡囡,这是奶奶攒的一点钱,你拿着,在城里自己留着用。”
招娣看着那皱巴巴的手帕,里面包着几张破旧的纸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这是爷爷奶奶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每一张都凝聚着他们无尽的爱和心血。
“奶奶,我不要,你们留着自己用。”招娣哽咽着,试图把钱推回去,她的手紧紧握着奶奶的手,那双手粗糙却温暖,是她童年最坚实的依靠。
“囡囡,听话,拿着……”奶奶固执地把钱塞进招娣手里,手不停地颤抖着。
招娣紧紧抱住爷爷奶奶,泪水决堤:“爷爷奶奶,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们。”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不舍都释放出来。
爷爷奶奶拍着招娣的背,轻声安慰,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他们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最终,在父母的软硬兼施下,招娣还是被迫上了车。她一步三回头,看着爷爷奶奶在车后越来越小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双眼。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孤单和苍老,招娣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
车子开动了,母亲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和父亲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算计和得意。
“招娣,到了城里,你可要乖乖的,好好照顾弟弟。”母亲假惺惺地说道,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招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景色,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不知道父母的阴谋是什么,但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未来,将会陷入一个未知的深渊。
一路上,招娣沉默不语,父母的解释和承诺在她听来都是那么的虚伪。她紧紧握着书包里和爷爷奶奶的合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车子在城市的街道上疾驰,最终停在了一栋豪华的别墅前。招娣看着眼前气派的房子,大理石的外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巨大的铁艺大门上装饰着精美的雕花,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涌起一阵寒意。
母亲先下了车,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似乎在等待招娣的惊叹:“招娣,这就是我们的家,快进来吧。”
招娣默默地下了车,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别墅。一进门,奢华的装修让人眼花缭乱,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昂贵的地毯柔软得如同踩在云朵上,墙上还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作。
此时,外公外婆正照看刚学会走路的弟弟。外公半蹲在地上,张开双臂,鼓励着摇摇晃晃的弟弟朝他走去。
弟弟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童装,胖嘟嘟的脸上带着懵懂与兴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努力地迈出小短腿。外婆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双手微微伸出,随时准备扶住弟弟,脸上满是关切。
看到父母和招娣进来,外公外婆首起身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
外婆率先开口,看了看招娣,又看了看母亲,说道:“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我们年纪大了,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这小家伙正是调皮的时候。”
外公在一旁接着说:“是啊,招娣,你是姐姐,照顾弟弟比请保姆放心多了,你爸妈平时忙,这家里就靠你多操点心了。”
招娣听着外公外婆的话,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还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真实含义。
母亲在一旁笑着说:“还是爸妈你们想得周到,招娣这孩子懂事,有她照顾弟弟,我们也能放心工作。”
父亲也跟着附和:“是啊,招娣,以后家里的事你多帮忙,一家人相互照应。”
招娣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安排好的工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受,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各种美味佳肴散发着的香气,母亲将一些食物细细切碎,一口一口地喂着坐在儿童餐椅上的弟弟,嘴里还念叨着:“宝贝多吃点,快快长大。”
招娣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没有说话,眼神空洞地盯着碗里。
突然,弟弟挥舞着小手,把母亲刚喂到嘴边的食物打翻,食物掉在了地上,弟弟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母亲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去拿纸巾清理。父亲则看了看招娣,说道:“招娣,你也吃菜,别光坐着。”
招娣没有理会父亲,继续低头吃着饭。这时,弟弟在餐椅上不安分起来,开始扭动身体,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父亲叹了口气,对招娣说:“你看着点弟弟,我去帮你妈拿东西。”
招娣心里一阵委屈,但还是看了一眼弟弟。弟弟见招娣看向自己,咧开嘴笑了笑,还伸出小手想要抱。
招娣没有动,眼神依旧冷漠。弟弟见招娣没有反应,小脸一皱,又开始哭闹起来。
父亲和母亲拿着东西回来,看到哭闹的弟弟,母亲赶紧上前哄着。父亲则有些不悦地看了招娣一眼:“让你看一下弟弟都看不好。”
招娣心中的委屈瞬间爆发,她猛地站起身,大声说道:“你们有本事自己看好他,凭什么都怪我!”说完,扔下筷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招娣坐在床上,泪水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外人,父母的眼里只有弟弟,而她只是一个被随意使唤的工具。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只能紧紧抱着和爷爷奶奶的合照,寻找一丝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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