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众人之后，埃里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客房区的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艾德里安一行人疲惫而不安的气息。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埃里安背靠着冰凉的石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像是拉满后骤然松开的弓弦，嗡嗡作响，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窥探命运的后遗症，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磨人。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你的精神力，有过一瞬间的枯竭。”
塞西莉娅不知何时己站在他面前，月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她的指尖带着月光般的清冷，轻柔地按压着他的太阳穴，试图舒缓那无形的疲惫。
“没什么，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一条不想被惊动的大家伙。”埃里安没有睁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懒散。
塞西莉娅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细细嗅闻着。
“你身上，沾了点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她微微蹙眉，语气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嫌恶，“很淡，但很脏。”
埃里安睁开眼，正好对上她那双专注的眸子。他知道瞒不过她，也没想过要隐瞒。
他抓住她停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低声道：“那不是我的味道，是鱼饵上残留的。”
塞西莉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所以，你把那根‘鱼线’留了下来？”
“嗯。”埃里安点头，神色重新变得凝重，“我想看看，能不能在不惊动那条龙的情况下，把上面的钩子给拆了。”
听到这话，塞西莉娅那股子冷意反而消散了，嘴角甚至向上提了提，露出一抹极其浅淡，却又带着几分危险气息的笑意。
“线而己，有什么复杂的。”
她反手握住埃里安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像是在描摹某种锋利的符文。
“敢缠上我的人，我亲手去剪断它就是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仿佛剪断一根来自未知深渊的命运黑线，和剪断花园里一根碍事的藤蔓没什么区别。
埃里安失笑，心头的沉重被她这股蛮不讲理的温柔冲淡了不少。
他知道她不是在说大话。月光、鲜血与冰晶的化身，本身就是一种极高的位格。只是，那根黑线连接的，让他着实有些心悸。塞西莉娅就算能首接打败那家伙，大概也会和杀死艾薇儿之后一样。埃里安不希望塞西莉娅出什么意外。
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那么简单。”他摇摇头，拉着她向走廊外走去，“那东西很特殊，硬来只会让情况更糟。”
“那你想怎么做？”塞西莉娅顺从地跟着他，步履轻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廊道，月光从高窗洒落，在地面上投下狭长的光斑。周围的空气里，还残留着艾德里安一行人离开时带起的微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硬来不行，那东西的本质是‘概念’上的连接，不是实体。”埃里安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塞西莉娅解释，“任何针对‘线’本身的攻击，都会被另一头的存在瞬间察觉。那无异于首接告诉祂，这里有条大鱼发现了你的鱼钩。”
他们走到廊道的尽头，一扇通往露台的门半开着。埃里安推开门，夜风裹挟着花园里花草的清香迎面扑来。
塞西莉娅跟了出来，靠在冰凉的石制栏杆上，月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埃里安的侧脸。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
埃里安迎着她的目光，忽然笑了。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最后一丝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塞西莉娅微微挑眉。
埃里安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我这双眼睛，既然能看到，就能找到。”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然后就能……杀死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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