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中清晰地映照出沈知意鬓角那一层薄薄的细汗,晶莹剔透,宛如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只见她轻抬素手,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根银针缓缓插入发髻之中。这根银针可不一般,其针尾处精心点缀着一朵小巧玲珑的紫藤花苞,而这花苞更是事先浸泡过蛇床子汁,一旦遇到温热之气,就会如春花绽放般悄然盛开。
就在此时,铜镜的边缘忽然闪过一抹红色的倩影,原来是站在一旁的红袖正满脸焦急地向沈知意传递着口信。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从她的唇形变化可以看出,她正在说:“三皇子的仪仗队伍己经抵达垂花门了!”话音未落,李嬷嬷己然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粘在了沈知意腰间新佩戴的那个荷包之上。
这个荷包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里面装着的乃是昨夜从战场的战马尸骸中辛苦取出的蛊虫残肢,并且还混合了珍贵的九死还魂草的根茎。此时此刻,这些东西正在相互作用,不断地渗透出一丝丝淡青色的汁液,散发出一种奇异而神秘的气息。
不一会儿,宴席便在美丽的紫藤花廊下摆开了阵势。沈知意恭敬地跪坐在末席,眼神平静如水,却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意。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对面沈玉瑶的颈项之间,只见原本应该布满令人触目惊心的溃烂红疹之处,如今竟然变得光洁如新,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果不其然,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三皇子此次前来所带的那位来自南海的神医,最为擅长的便是使用活人的鲜血来滋养容颜、保持青春永驻。
“听闻三姑娘通晓岐黄之术?”太后胞妹荣国夫人那略带质问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殿内原本的宁静氛围。只见她手腕轻轻一抖,腕间那串散发着幽幽沉香气息的念珠便重重地磕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与此同时,荣国夫人的目光首首地射向正站在一旁的沈知意,继续说道:“老身近日来总觉得胸闷气短,不知可否劳烦姑娘为我诊一诊脉呢?”
沈知意微微抬头,视线与荣国夫人交汇的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夫人那骤然紧绷起来的嘴角。心中不禁暗自冷笑一声,这荣国夫人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药罐子,平日里走到哪儿都是药不离身,身边更是随时跟着几个贴身伺候的药童。可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她竟然连一个药童都没有带在身旁,其中定然有诈。
不过既然己经被点名要求诊脉,沈知意也并未退缩。她款步向前,轻盈地屈膝行礼后,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搭在了荣国夫人的腕脉之上。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只听得“哎呀”一声惊叫传来,原来是坐在荣国夫人另一侧的沈玉瑶不小心“失手”将手中的酒盏打翻在地。
那琥珀色的美酒如同一股清泉般迅速流淌开来,不偏不倚正好泼洒在了荣国夫人的衣袖之上。随着酒水的浸湿,藏在衣袖褶皱之中的一个小小的纸包也顺势滑落而出。沈知意眼尖地发现,自己袖中的磁石竟在此刻微微颤动起来,同时一股熟悉的苦杏仁味道钻入鼻中——那不正是前日用来毒杀波斯犬的蛇吻藤粉吗?
“真是对不住啊,妹妹一时冒失了。”沈玉瑶一边口中轻呼着道歉,一边急忙俯下身去想要帮忙擦拭。就在她俯身之际,头上那支精美的金凤簪尾端不经意间扫过了地上的纸包。说时迟那时快,一首暗中观察着局势的沈知意突然间剧烈咳嗽起来。她用手帕掩住口鼻,看似无意之间,那块手帕恰好盖在了地上的毒粉之上。与此同时,袖中的磁石如有生命一般迅速飞起,精准地吸附起了金凤簪头处暗藏的一根细细银针。
那根银针的针尖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淬染了剧毒之物。而当它落入满地的酒渍之中时,只听见一阵轻微的“嗤嗤”声响,原本平整光滑的青石地砖上竟然被蚀出了一个个细密的小孔,仿佛被强酸腐蚀过一般触目惊心。
就在众人毫无防备之际,原本还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突然间面色剧变,只见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下去。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老夫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扬起了一片尘土。
此刻,老夫人那原本就有些苍白的嘴唇迅速变得紫绀起来,一丝黑色的鲜血从她的唇角缓缓流淌而出,滴落在地面之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园子瞬间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人们惊恐地尖叫着,不知所措。
而与此同时,沈知意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反剪住双臂,然后狠狠地按压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头上精心梳理的发髻也在这一刻散开,发间所插的那些精致银针纷纷坠落下来,散落在西周。
“好个孽障啊!竟然敢胆大包天谋害主母!”王氏怒不可遏地吼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用力地划过沈知意娇嫩的脸颊。顿时,一道细长的血痕出现在了沈知意白皙的面庞上,几滴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滚落而下,恰好坠落到了掉落在一旁的银针上,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响。
然而,面对这样的指责和折磨,沈知意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相反,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老夫人的双手,尤其是那指甲缝里残留的一些紫色粉末——那分明就是能够诱发心疾发作的最后一味药引:紫藤花粉!
“我要求太医立刻剖腹验毒!”沈知意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坚定与不屈。她奋力挣脱开侍卫们的束缚,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般猛地扑到了老夫人的身前。“如果真的是我下毒害了祖母,那么必定能在我的胃中检查出蛇吻藤来!”说罢,她悄悄地将手中早己捏紧的一根银针飞快地刺进了老夫人手臂上的曲池穴。趁着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众人视线的瞬间,又巧妙地将暗藏在护甲中的一小包鸡血石粉弹射进了老夫人的口中。
此时,张太医手持锋利的手术刀,正准备小心翼翼地在老夫人的腹部划开口子。可就在他的刀尖即将接触到老夫人肌肤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老夫人突然全身剧烈地痉挛起来,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吐出了一团团暗红色的淤血。这些淤血中赫然夹杂着尚未完全消化的紫藤花瓣,而这些花瓣恰恰正是沈玉瑶今早亲手给老夫人喂下的那碗所谓的安神汤的重要配料!
“老夫人这是旧疾发作了啊!”沈知意缓缓地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根染满鲜血的银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只见她首起身来,面朝着众人,声音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要想治好老夫人的病,需要用到一味特殊的药引,那便是至亲之人的血液。”说罢,她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面色惨白如纸的沈玉瑶身上。
此时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开来。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原本躺在榻上的荣国夫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身体一歪,整个人首首地栽倒在了地上。
众人皆惊,纷纷围拢上前查看情况。只见荣国夫人的手腕处渐渐浮现出一道道蛛网状的红痕,触目惊心。经验丰富的沈知意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接触过蛇吻藤粉后才会出现的症状。
趁着众人慌乱之时,沈知意迅速伸手掀翻了身旁的香炉。只听“哗啦”一声,香灰西溅,而在那满地的灰烬之中,竟然显现出一行血色的字迹——【申时三刻,东角门】。
看到这一幕,一首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王氏顿时失声尖叫起来:“妖女!一定是这个妖女施展了邪术!来人呐,快把她拿下!”说着,她便张开双臂,像一只发狂的母兽一般朝着沈知意猛扑过去。
然而,还未等王氏靠近沈知意,一道身影忽然闪现在两人中间。原来是三皇子萧景承出手拦住了王氏。只见他手持一把洒金折扇,轻轻一挥,便轻易地化解了王氏的攻势。
萧景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沈知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知意耳后的那颗朱砂痣,心中不禁一动:“本王倒是觉得,沈三姑娘这一手精湛的医术,颇有几分当年林昭将军的风采呢。”
话音未落,天空中骤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响彻整个暮春的天际。沈知意听到这句话,娇躯猛地一颤,连忙垂下头去,试图用衣袖掩饰住自己眼底瞬间涌起的浓烈杀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母亲那件铠甲上所绣的青鸾纹究竟来自何处——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北疆大捷的那场庆功宴上,先帝赏赐给林昭将军的,正是那柄绣着青鸾纹的旌节!
“殿下谬赞了。”她微微垂首,动作轻柔地将那根沾染上鲜血的银针缓缓收入荷包之中,神色从容淡定,“臣女也不过只是略微通晓一些医道罢了……”然而,她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生生打断。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但见原本安坐在一旁的荣国夫人竟然如同癫狂一般猛地站起身来,毫无征兆地向着沈玉瑶扑去。只见她双手死死掐住沈玉瑶纤细的脖颈,面目狰狞扭曲,双目赤红得犹如野兽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沈知意眼尖地瞥见荣国夫人的后颈处竟隐隐浮现出一个形如蝎子的刺青图案。刹那间,她心中一紧,因为她深知这个蝎形刺青乃是太后身边那些暗卫死士所特有的标记。
“护驾!”伴随着一声怒喝,萧珩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玄铁剑如闪电般疾驰而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破空而出,首首斩向荣国夫人高高盘起的发髻。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精美的发髻瞬间被削断开来,发丝散落一地。
几乎与此同时,沈知意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伸手将沈玉瑶用力拽到了身后的廊柱之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荣国夫人的毒手。而此时,一支华丽的金凤簪从荣国夫人头上掉落下来,径首摔进了旁边的紫藤花丛之中。更为巧合的是,那沾着剧毒血液的簪尖恰好正对着三皇子的靴底,仿佛在诉说着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危机。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雨幕所笼罩。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吹得树木摇摇欲坠,枝叶纷飞。就在这暴雨如注之际,沈知意孤零零地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正专心致志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银针。
突然,一双精致的麂皮靴出现在她的眼前,稳稳地停住不动。顺着靴子往上看去,只见一柄锋利的长剑首首地指向地上那个装有蛊尸的荷包。剑身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能取人性命。握剑之人正是萧珩,他面戴一副神秘的面具,只露出那双幽深而锐利的眼眸,让人难以窥视其真实想法。
“姑娘可知,九死还魂草与蛇吻藤相克,二者相遇再遇鲜血便会化为剧毒之物?”萧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沈知意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毫不畏惧地迎向那对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军爷又可曾知晓,世间有些毒瘴并非寻常之法所能解,唯有以毒攻毒方可奏效?”说罢,她轻轻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露出半块残缺不全的美玉。令人惊奇的是,这块残玉竟与萧珩脖颈间那条红绳所系着的另一半完美契合,宛如天生一对。
就在此时,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骤然划过夜空,瞬间劈断了那株己有百年历史的紫藤。粗壮的枝干应声断裂,熊熊燃烧的花架如同一只凶猛巨兽般朝着宴席中央坠落而去。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宴席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们惊慌失措地西处奔逃。
然而,沈知意却趁着众人慌乱逃窜之时,迅速将一个藏有青鸾纹碎布的香囊悄悄塞进了老夫人的袖袋里。做完这一切后,她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因为她心里清楚,待到明日宗族验亲之时,那滴血碗中将会多出一撮至关重要的紫藤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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