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池蒸腾的雾气在第九峰山腰盘旋，像是无数只苍白的手伸向夜空。林墨将身体浸入泛着青绿色的池水中，灼热的药液瞬间裹住他肩头的伤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这是外门弟子唯一能用的疗伤池，池底铺满刻着辟邪符的卵石，此刻却有几块石头的纹路在雾气中诡异地扭动。
“农皇指引我来这里，绝不只是为了疗伤……”林墨的指尖划过水面。三日前那场与魔物的厮杀，让他的右眼彻底化作琥珀色，此刻正透过氤氲的雾气，看见池底某块卵石表面凸起一只石雕的眼球。
那石目突然转动了一下。
林墨猛地屏住呼吸。池水忽然变得粘稠如血，无数气泡从池底涌出，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粒麦种。他的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琥珀色瞳仁中倒映出池底石目裂开的缝隙——那缝隙正在扩张，化作一道漆黑的旋涡。
“哗啦！”
林墨整个人被扯入旋涡的瞬间，听到轮椅碾过青石的声响。清羽的身影在池边一闪而过，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节泛白，那些蜿蜒的刻痕正与石目表面的纹路同步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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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坠入了一片赤红的天地。焦土上插满断裂的青铜农具，远处矗立着百丈高的熔炉，炉口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凝成实质的惨绿色灵气。数百名赤膊修士正将农具投入炉中，每熔炼一柄锄头，炉内就传出凄厉的哀嚎。
“农魂铸剑，可破天道。”为首的修士举起新炼成的长剑，剑身流淌着血色的麦穗纹。林墨看见剑刃划过虚空时，无数农夫虚影从剑身挣脱，又被强行拽回——那些魂魄的脚踝上拴着青铜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修士们的丹田。
场景突然扭曲。熔炉化作南宫家丹峰的模样，当代家主正将一株灵麦种进少女丹田。麦根扎入金丹的瞬间，少女的瞳孔变成琥珀色，与林墨的右眼一模一样。
“原来所谓灵根，都是活祭……”林墨的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滴落焦土。血珠渗入地面的刹那，整片幻境剧烈震动，熔炉中伸出一只由农具碎片拼成的巨手，朝他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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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池突然沸腾。
清羽的轮椅在池边急转，扶手上的刻痕迸发青光。池水翻涌如怒涛，林墨的身体在漩涡中心浮沉，右眼流出的血泪将池水染成淡金色。九根青铜锁链从池底石目钻出，缠住他的西肢要往深处拖拽。
“坎位，霜降。”清羽并指划过轮椅扶手，刻痕中飞出一道冰蓝符文。池水瞬间凝结成冰，锁链在寒气中僵首片刻。就这瞬息之间，她甩出袖中银丝缠住林墨手腕，轮椅借力腾空，硬生生将人拽出冰面。
林墨重重摔在池边青石上，咳出带着麦壳的血沫。右眼的琥珀色褪去些许，瞳仁深处却多了一圈青铜纹路。他抬头看向清羽的轮椅，那些藤蔓状的刻痕正在缓缓蠕动，与池底石目残留的纹路产生共鸣。
“你早就知道池底的秘密。”林墨盯着女子苍白的面容。她的裙摆下露出半截木制义肢，纹路与轮椅扶手如出一辙。
清羽转动轮椅靠近池边，指尖抚过正在融化的冰层：“二十年前我跌落山崖时，这双腿就被池底的‘眼睛’吃掉了。”她忽然掀开右臂衣袖，皮肤上赫然刻着与石目相同的纹路，“想看清真相，就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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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掠过第九峰峭壁时，林墨看清了那个隐藏的洞窟。洞内矗立着九尊铸铁人俑，每尊人俑的掌心都捧着一块石目碎片。清羽的轮椅碾过某处机关，所有石目同时转动，在洞顶投射出浩瀚星图。
“这是墨家失传的二十八宿浑天仪。”清羽的指尖拂过人俑表面的青铜铆钉，“三百年前墨匠为封印池底邪物，将农皇亲赐的‘节气盘’拆解铸俑。可惜后人利欲熏心，反而用它们来提炼农魂。”
林墨的右眼突然刺痛。星图中浮现出南宫家长老们的身影，他们正将昏迷的弟子按入药池。池底石目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弟子们的血肉化作灵气被抽离，最终凝结成丹丸落入长老手中。
“你看到的幻境不是过去，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清羽的声音浸着寒意，“第九峰每代弟子中，琥珀瞳者皆会被选中为‘药引’。”
洞窟突然震动。某尊人俑手中的石目碎片裂开，爬出半截青铜锁链。清羽猛地推开林墨：“快走！他们发现浑天仪被启动了！”
轮椅扶手的刻痕全部亮起，整个洞窟开始塌陷。林墨最后回头时，看见清羽的义肢裂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与节气符文——那根本不是凡间技艺所能铸造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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