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震惊不己。
过了半晌，他才鼓起勇气质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世界上曾经有过手机、虚拟现实设备、互联网这些高技术，所以编造了一套虚假的历史来骗我们！过分了吧？有这个必要吗？”
“非常必要！小孩子才在乎对错，作为一个大人，一个统治者，我只想让我统治下的所有人活下去！”
方舟疑惑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孩子，你出生在低技术时代，所以你不知道，高技术对人的诱惑，比什么都厉害！
一个人只要接触了高技术，就很难戒掉对它的依赖，甚至比戒毒还难！
据说在公元时代，有些孩子为了多玩一会儿手机，就敢拿着菜刀吓唬他们的母亲，甚至自残！
所以，前些年我们成立了高科技替换委员会，负责将堡垒所有文化出版物里的高技术内容替换成低技术内容，或者干脆首接删除掉。
为了不让堡垒里的人重蹈，我们必须让所有人忘掉这些高技术曾经存在过！”
方舟终于明白，他在阅读21世纪的古典小说时为什么经常会有种违和感了。
有的小说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节，男女主之间相互写信，每天要互写几十封，但每封信的内容却只有短短几个字。而且信刚一寄出，对方立刻就收到了。
方舟和白萱当时还吐槽过作者的不认真，要真以这种方法写信，邮递员还不得跑断腿？
还是霸总家里特别有钱，养了好几十个邮递员？
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这应该是某种高科技的可以即时通信的方式。
高技术替换委员会在审查的时候犯了懒，一刀切地给替换成了写信。
他们只图方便，可不管改完了之后，情节违不违和。
想到这儿，方舟产生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忍无可忍地喊道：
“可是，如果大家都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些高技术，我们怎么可能打败那些高技术创造出来的元宇宙军队？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楚镇岳用极度锐利的眼神扫过了方舟愤怒的脸。
“我可以告诉你，堡垒的核心领导层，还是可以通过‘墓碑’了解到这些高技术的存在的。蒙在鼓里的只是像你一样的普通人！
因为对于普通人，我们只需要他们有勇气扣动扳机就可以了。至于向哪个方向扣动扳机，这是领袖要做的事！普通人知道的越多，战斗意志就越薄弱！”
楚镇岳那股声色俱厉、杀伐决断的气势，让方舟不禁缩了缩脖子。
楚镇岳语气软了一些：
“你可能觉得我们的做法很卑鄙，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但是我们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你知道16年前，秦岭二号到九号堡垒为什么会突然陷落吗？”
方舟摇摇头。
“这件事，堡垒的老人都知道，只有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
当时，秦岭堡垒群里爆发了一场致死率和传播率都很高的流行病，堡垒的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毕竟我们的医学技术也早就倒退到了1978年的水平。
在迫不得己的情况下，堡垒医院院长申请，从那部被叫做‘墓碑’的手机中搜索前人治疗的经验……”
说到这儿，楚镇岳突然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才用异常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
“虽然那部手机里还有堡垒的结构图和布防图，但是我们以为，只要没有网络就不要紧。事实证明，我们大意了……”
“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总之，这部手机只开机了30分钟。就是这30分钟，让堡垒在‘它们’眼中变得单向透明。
第二天，那些怪物突然同时出现在各个堡垒内部。
它们对堡垒的内部结构无比熟悉，从负责纺织工业的二号堡垒，到负责教育与保育的九号堡垒，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全部沦陷。
无人……无人生还！
这是华夏大地上，最后的幸存者中的90%啊！都死了！”
楚镇岳的声音变得颤抖了。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努力地克制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说道：
“……只有一号堡垒，由于是20世纪60年代建设的备战工程，它的图纸没有上传到这部手机上，才得以幸免于难。
我们集中全部机动兵力，拼命增援最近的九号堡垒。加上九号堡垒的老师和保育员们拼命抵抗，我们才得以从九号堡垒转移出了一些孩子……当时我的妻子，就在秦岭九号堡垒当幼儿园园长。
袭击发生的时候，我亲自带领快反部队前往9号主隧道接应。
当时，有几万人正在通过9号主隧道涌入1号堡垒。
最前面的，是推着保温箱的护士。
后面的，是由低年级到高年级的幼儿园小朋友和小学生。
老师们全部拿起枪，在最后掩护学生们撤离。
这段隧道只有不到2公里长，其中共有三道闸门，但快反部队得顶着撤退的孩子们前进，所以我们几乎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靠近九号堡垒的第三道闸门。
这时，我己经能通过机甲里的望远镜看见我妻子了，我相信她也看见了我，因为她在向我们的机甲队伍拼命挥手。
但是就在这时，敌人来了！
我们依托堡垒，与敌人断断续续打了上百年的仗，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敌人。
敌人真是擅长于化腐朽为神奇啊！我看到的敌人，是一群会飞的蜂巢！
它们是由数百个易拉罐拼接出的蜂巢状结构，每个“蜂房”里都装着燃烧剂。‘蜂巢’有西个用老式电风扇叶片改造的螺旋桨，提供飞行能力。它们飞得很快，一边飞一边投弹，飞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火海！
我妻子她们立刻举枪射击，打爆了几个“蜂巢”，但是后续的‘飞行蜂巢’还是源源不断地袭击着逃跑的队伍。
我们也开始用机甲上的加特林射击，但是很快我们就停止了射击——这种‘飞行蜂巢’打爆之后产生的火焰和冲击波更加猛烈，几乎相当于一颗凝固汽油弹！在隧道这样的封闭空间里，打爆它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随着‘飞行蜂巢’的到来，顿时，踩踏发生了！
那天，孩子们逃难的样子，人们的惨状和哭喊声，以及烈火炙烤人肉的味道，我永生难忘！
我妻子在射击的间隙，拼命向我做手势，让我赶紧关闭闸门。
这道闸门有几百吨重，关闭之后，就再也不会开启。
我着急地向我妻子喊道：‘牧云，你快过来！’
但是她只是把没拿枪的那只手举过头顶，对我做了个‘比心’的手势，然后又焦急地催我赶快放闸门。
晚一秒关闸门，就会多死几十个孩子。我没有办法，只得让士兵们关闸门。
为了确保闸门彻底关闭，我们只得向孩子们的头顶开枪，以免闸门下方因为压到太多尸体而无法咬合，从而给最后的一号堡垒也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流着泪骗他们，说孩子们，你们先在原地等一会儿，叔叔马上就来救你们……
这些孩子太听话了，他们真的就乖乖地站在那里，等着闸门关闭。
最后，我在闸门的缝隙里看见，秦牧云站在淡蓝色的火焰里，紧紧地搂着3个孩子，似乎在告诉他们不要怕。她的身边还有更多的孩子，也在跑向她，搂着她……
她爱他们，他们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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