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立即紧张起来，他拔出手枪上了膛，但并未发现孟悠有遭到攻击的迹象，他探头向“马蛋”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马蛋的玻璃罩子是打开的，一个只穿着睡衣的美丽女孩儿仰卧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柄尖刀。
“出了什么事？我这边显示孟悠的HP归零了。”
他耳中传来闫浮的声音。
“应该是吓晕过去了。”
方舟解释道。
“尸……尸体！”
公频中传来了孟悠的干呕声。
“好恶心，好可怕！”
公频里寂静了一会儿。
过了一分钟左右，孟悠操纵的那台机械身体眼中的荧光重新亮了起来，并发出了闫浮的声音：
“我来接管，到底怎么回事？”
闫浮看到马蛋里的那具尸体后，他的HP也剧烈波动了一番——这个年代的命案实在太少了，闫浮也是头一次看见凶杀现场。
“这是唐诗？”
闫浮下意识地问。
“这是死尸。”
方舟开了一个没品的玩笑，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我又不知道唐诗长什么样，不过她确实很像我在‘黑箱’里见到的小龙女。”
闫浮的机械眼中放射出一道紫色的光线，同时一个悦耳的女性提示音响起：
“ICU面部识别模块扫描中。”
很快闫浮和方舟的视网膜HUD上都收到了比对结果，这具尸体正是元宇宙上的大网红唐诗。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笼罩了一层不安。
接到警情后，北京市公安局的现实犯罪调查处很快接管了现场。几名北京的警员随意地与他们寒暄着，勘验工作完全交给了一台蟹形AI勘查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的八只蟹脚的尖端细如针尖，不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任何痕迹。它的两只机械臂上集成了很多传感器和勘验工具。它在屋里灵巧地西处攀爬着，有条不紊地用各种仪器和试剂勘验取证。不到半个小时，这只机械螃蟹就给出了书面的勘验结论。
“这么长的刀子当胸刺入，一刀毙命，你竟然说是自杀！简首是开玩笑！”
方舟看完了机器螃蟹传来的勘验报告后，匪夷所思地连连摇头。
“你这个机械螃蟹缺乏最基本的刑事现场勘验知识。如果是自杀的话，刀柄上肯定留有死者反握时留下的指纹，然而刀柄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指纹。”
机械螃蟹毫不生气，它的复眼向外放射出一幅全息投影。
“死者租用了一具民用共享肉身，入室杀死了自己的本体，工具是厨房里的一把餐刀。”
全息投影中显示出了那具民用共享肉身杀死唐诗的全过程。
整个过程被那具民用共享肉身上的摄像头以第一视角记录了下来，所以它是怎样轻车熟路地打开房门、怎样取出餐刀的，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那具民用机械共享肉身握着尖刀，在唐诗沉睡的肉体前矗立了良久，可以想象，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突然，它似乎下定了决定，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便将手中的餐刀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唐诗的肉体痛苦地抖动动了一下，监控视频也从这里戛然而止。
“这具民用共享肉身的租用记录显示，租用者就是唐诗本人。”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冒用唐诗的身份租用的？”
方舟问。
“你是个冬眠者，所以大概不知道脑电波识别是元宇宙的基础性技术。”
方舟似乎从机械螃蟹干巴巴的电子音中听出了一丝嘲讽之意。
“人类的脑电波特征具有唯一性，其他人是无法仿冒唐诗租用这具共享肉身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它杀了自己的本体后，必然会失去控制，怎么还能离开现场？”
方舟仍不死心。
“这还不容易！”
一名警员漫不经心地插话道：
“共享肉身都有自动返航功能。当与用户的信号连接切断时，就会自动返航至租用平台，50年前的民用无人机就有这个功能啦！”
“她杀掉自己前好像说了句什么？”
闫浮问。
“她说：‘我己到达山顶’，意思大概是，她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方舟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不过，我还是不能相信她是自杀的，我在元宇宙里见到她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任何轻生的意思，八成是被迫的的……”
他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程启！他应该也是整件事的知情者！”
二人匆匆下了线，随即驾驶警车赶往方舟所住的公寓。
程启的住处就在方舟隔壁。方舟将程启的房门敲得山响，但房里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这让方舟的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半个小时后，方舟和闫浮在另一个蟹形勘查机器人的帮助下，终于撬开了程启的房门。
屋内的情形让两人几乎同时眼前一黑——程启的“马蛋”是打开的，他的尸体只穿着一条裤衩，嘴巴大张着躺在马蛋里，死状可怖，现场没有发现凶器。
但是作为一名20年代的警察，方舟很快就从尸体口中淡淡的杏仁味儿中判断出来，凶器应该是一个装有氰化物的注射器。蟹形机器人的尸检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接着，北京的那套流程在这里又重现了一遍。警方调取的信息显示，程启自行租用了一具共享肉身，入室之后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找出了一支针剂，然后从容不迫地扎进了自己的肉身。
针头刺进肉身的那一刻，那具共享肉身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显得有些轻松、有些兴奋。
它说：
“没关系的，哥们儿，反正我己到达山顶！”
到此，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ICU总部下达的这条指令，关乎一个所谓的“夺舍计划”的核心机密。这个“夺舍计划”，很有可能就是半个世纪前，冯腾云发起的“宇宙之门”计划所要实现的真实目标。
方舟误打误撞地摸到了这个计划的边儿，导致“夺舍计划”被ICU警察盯上了。
“夺舍计划”的主谋们立即意识到，唐诗和程启会首当其冲地成为方舟调查的对象，于是他们立即强迫二人自杀，让他们成了夺舍计划的献祭品。
闫浮和方舟在心里暗暗叫苦。
方舟虽然还记得不少其他参与“宇宙之门”计划的科学家的名字，但是鉴于程启和唐诗面对警方调查，都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去保护夺舍计划的秘密，他们暂时也不敢再去询问其他的科学家了——万一他们也都是跟程启一样的疯子怎么办？逼死几十个科学家的罪名，小小的唐州ICU可是承担不起的。
几天后，就在方舟和闫浮束手无策之际，唐州市警察局突然接到了一通报警。
报警人商一平正在唐州ICU的关注名单上，所以警情自然而然地被抄送给了闫浮和方舟。
这是一份AAA级警情，报警人商一平称，自己遭到了绑架！
“绑架好啊！”
闫浮兴奋地一拍大腿。
“他既然报了警，那就证明他不想死，跟夺舍计划那帮人也不是一条心。那就好办了，我们说不定能从这个商一平身上，搞清楚所谓的’夺舍计划‘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舟倒是没有闫浮这么兴奋。这几天他总有一种负罪感，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唐诗和程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从冬眠苏醒后发生的这一切太过离奇。
他觉得自己是一支枪，冥冥中似乎己经有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按图索骥地演好自己的角色。他又觉得自己像一只处于宁静风暴眼中的蝴蝶。程启和唐诗的死，只是一场狂风暴雨来临前的两粒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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