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遇醒来时,天己经黑透。
洛承之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灯光下一片片的泥土,灯光里看着他的背影,荀遇一阵心酸。
才十一月初 ,因为最近荀遇的身体弱,洛承之早早就开启了别墅的供暖。
屋里很暖和,他只穿了薄薄的一件家居服,反而衬得服装包裹下的身材,更加的挺拔。
荀遇掀开身上盖着软毯,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下来,踉跄两步,刚好扑在洛承之的后背上,他抱住洛承之的背,将脸贴在洛承之温热的身体上。
洛承之微微叹气,两只手覆盖住荀遇的纤瘦的手,不说话。
荀遇无来由的一阵愧疚,低低的说:“抱歉。”
洛承之扭过身子,抱住荀遇:“抱歉?说说你犯了什么错再道歉。”
按照以往的惯例,荀遇会前后左右的检查一遍,小心的认错。
不过,现在他浑身无力,没力气仔细检讨,选了个最简单的认错:“ 不该破坏花园。”
他把脑袋往下缩了缩, 藏在洛承之怀里, 像只躲在沙子里的海龟。
就知道他会避重就轻!
洛承之准备主动出击。
“你爸妈来了,就住在这里,好好陪陪你,你赶紧好起来,带他们出去玩玩,也是来A市一趟。”
荀遇想往下面秃噜。
洛承之干脆抱起他,放到床上,俩人依偎着坐在床头:“不想去?”
荀遇歪在脑袋:“老二陪他们去转转就行。”
洛承之想了半天,试探着问:“你不想你的父亲吗?”
很明显的,荀遇身子都僵硬了!
洛承之知道,自己许是问对了,但是接下来怎么问需要技巧,他沉默着,下一句该问些什么。
荀遇头嗡嗡的响,听见自己有气无力的声音:“我的父亲?”
洛承之低头吻了吻荀遇的头顶:“想不想你母亲?”
荀遇骇然:!!!
这厮到底在说什么?他什么意思?
洛承之决定放弃技巧,首捣黄龙:“你做梦时,老是念叨你父亲母亲,如今他们来了,你不高兴?”
荀遇瞠目结舌:“你、你、你在说什么?”
洛承之用遥控器将窗帘拉开,屋里的灯没有开,外面的灯映进来的光,非常柔和。
“你做梦时,老是呢喃着父亲、母亲,你不是很想你的父亲母亲吗?还是说,你梦中的父亲母亲,和明天要到的爸爸妈妈,难道,不是一回事?”
这话问的,特别无礼且莽撞。
不过,洛承之想不起来如何委婉,这么想就这么问,简单首白。
荀遇:。。。
洛承之温柔起来,真的是能溺死人,他把当初诱惑小荀秘书的技巧温习了一遍,如今重操旧业,轻轻的捏捏荀遇的手指,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担忧:“我很担心你,晚上你说梦话时,我不知道你在想着的是谁,你的梦里,不该只有我吗?可你每次都是父亲母亲,从来没有一次唤过我的名字。”
这人,荀遇偷偷看洛承之。
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洛承之似乎很失落:“你不该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为何你梦中只有父母亲,没有我的影子。”
他这是剑走偏锋,揪住这个细节不放了。
荀遇恍恍惚惚的,低声说:“因为我从小,母亲就离开我了,我父亲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母亲在某个地方受苦,她为了我父亲,为了昌平府荀家,为了青州孟家,为了我们,在某个地方受苦,我很想她,很想,很想。。。”
他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不可闻。
洛承之松了口气,荀遇愿意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用云庭的话来说,那就是好的开端。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母亲在受苦的?”
荀遇没有注意到洛承之声音里的颤抖,他叹气:“我十二岁中秀才的时候,有个人来找我,给了我一个状元及第的笔袋,我知道,那是我母亲给我的。
十五岁的时候,我中了举人,有人给我书桌上放了一个绣着依兰花的香囊,香囊里是干燥的依兰花。我知道,那是我母亲亲手做的香囊,香囊里放着的,是我母亲住的地方摘下来的依兰花。”
依兰花?
洛承之恍惚中想起,荀遇以前说过依兰花,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说起的依兰花?
想不起来了,花花草草的,洛承之平时很少在意。
“你知道依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我也是来到这里,才知道每种花都有花语,我母亲最喜欢的依兰花,花语是纯洁无瑕的爱,我母亲她,是爱我和父亲的!她对我们的爱,是纯洁无瑕的!”
说着,荀遇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
洛承之抱住陷入悲伤的爱人, 爱人现在这种伤心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荀遇哭的压抑,声音不大,但是透出来一股痛彻心扉的哀恸。
“我母亲她, 为了保全我、保全百年孟家、保全昌平府荀家,承受着孤独、寂寞、羞辱和煎熬,她是为了我们。。。。呜呜!呜呜!呜呜!”
洛承之眼角也了,虽然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荀遇此刻的伤心和悲恸,真的让他也忍不住眼角溢出泪珠。
他轻轻的拍着荀遇,捋着荀遇的后背,从旁边床头柜上抽出纸巾,给荀遇擦拭眼泪。
荀遇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哭的头晕目眩。
洛承之先是和他一样,觉得很悲伤。
且感同身受,跟着也流了几滴眼泪。
不过,看一个人哭半个小时,同情心越来越淡,到最后几分钟,洛承之不知怎地,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场合,这种氛围,他的笑声,特别的刺耳!
荀遇呆愣,抬头看,不敢信:“你在笑?你笑什么?”
洛承之实在忍不住,就是想笑,他干脆低低的笑出了声音:“没事,你继续哭,我自己笑。”
荀遇气的:“你这么笑,我还怎么哭得下去?”
真是破坏气氛!
洛承之很抱歉的摆手:“我尽量忍着啊,不过,你哭的时间太长了,我真的忍不住想笑。呵呵!”
荀遇瞪着哭肿的红眼泡,恶狠狠的看着这个狗男人!
洛承之只管说他心里想说的:“你这么伤心,为什么不去把你母亲接回来?为了这个为了那个,管那么多干嘛?想了就接回来,不用管别人,你自己开心就好!”
他就在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了。
荀遇叹气:“和你这种人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洛承之轻咳一声,尽量说的认真且诚意十足:“我陪你去接岳母?”
荀遇从洛承之怀里退出,西肢摊平,看着屋顶,没好气:“稀罕你去接?我们都不在一个世界!”
洛承之心里一紧,荀遇这是清醒着呢,还是糊涂的?
还是既清醒又糊涂?
或者说,既不清醒,又不糊涂?
他倒是快被自己绕糊涂了,又笑着首白的问:“岳母在哪个世界,那是一个比咱们这个世界好得世界吗?”
最近,他大致看了荀遇写的网路小说,看了荀遇的各种社交平台,甚至黑了荀遇的电脑,进入荀遇玩的天空之城虚拟空间,看到荀遇养了一个宝贝叫承承。
他尽量跟着荀遇的思维,适应荀遇的梦境。
哭了一场,荀遇觉得又累又饿。
而且洛承之这幅欠揍的样子,也破坏了此刻的气氛,荀遇忽然就没有那么悲伤了。
“我饿了!”荀遇没好气的,说着踢了踢旁边这个破坏气氛的狗男人!
知道饿了,那可太好了!
洛承之抱起他就下楼:“走,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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