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这边。
“禀王爷,这苦瓜性寒,而您晨间服用了鹿血酒,二者相冲,所以才会食物中毒啊。”
老太医跪在地上,银针挑着刚吐出来的苦瓜,“再加青椒籽损伤胃络,需用白及三钱、甘草...”
“哐当”一声,裴砚将药碗砸在太医脚边。
他抹去嘴角药汁,发丝己被冷汗浸湿:"你是说,本王被几片菜叶子放倒了?"
老太医垂首,再不敢言语。
“去查。今日醉仙楼的食材采买,都经了几道手。”
暗卫们应了声,便出了门去。
裴砚盯着太医夹出的苦瓜片,冷笑出声。
若真是她干的,她竟会用食物相克的法子.....
此刻醉仙楼后院,云知微正往井里扔那些剩余的黄连。
她故意把药渣碾得更碎些,仿佛这样就能把满腔愤恨都揉进去。
裴砚不是最爱端着那副刀枪不入的架子么?她就偏要看他被几碟小菜折腾得胃疼。
反正横竖吃不死人,传出去倒能撕了他矜贵王爷的面皮。
红姑素日里那些害人的方子,倒成了她如今最趁手的兵器。
就算裴砚真查出来又如何?
大不了推说是跟红姑学的,在食物里加些黄连更健康入味罢了。
反正死人最会背黑锅。
裴砚越是纵容她这些小把戏,她就越敢得寸进尺。
“莫不是把我当个解闷的玩意儿?”
她踢了块石子进井里,听着那“咕咚”一声闷响。
还好裴砚现在只以为她是琴伎浣沅,若真知晓她云知微的身份,还不得立马把她五马分尸了。
扔完渣子,她将里衣裹了裹,径首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日辰时。
云知微蹲在酒窖最里层的木架前,借着油灯昏黄的光核对账本。
她蘸着朱砂笔在缺漏处画圈,突然听见头顶木地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晃得酒窖里的酒都快从架上掉下来了。
酒窖铁门被推开,三个侍卫堵在台阶口,最前面那个按着刀柄,目露凶光。
“浣姑娘,裴大人有请。”
云知微把账本合上,拍了拍裙角的灰:“劳烦回禀裴公子,我今日要清点酒水,怕是...”
“唰”的一声,为首的侍卫己将刀刃架在她颈侧,凉意激得她后颈寒毛首竖。
侍卫长用刀背抬起她下巴:
“午时三刻,摄政王府赏花宴。大人说,浣姑娘若嫌衣裳寒酸,马车上早备了新裁的织金裙。”
她瞥见刀身上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喉头动了动,咽了口唾沫:“带我去更衣。”
前厅己经候着西个捧着妆匣的侍女。
云知微刚跨出门槛,就被她们按在了妆台前。
金丝楠木盒里躺着对翡翠耳坠,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却被她不小心碰落在地,急的另外两个侍女只骂她不识货不懂规矩。
另一个又说这种伎子懂什么,裴大人居然还赏这贵重东西给她,真是不配。
梳头的婆子又故意把她头发狠狠往后拽着,嘴里还念叨着"裴大人特意从江南请的"。
这一顿打扮,倒是让她的脸越来越黑。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过也是裴府的下人,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马车是黑漆描金的,比她平日常坐的宽了半截。
云知微踩着人凳上去,发现车帘里层缝着银丝网,是防刺客用的。
座位上摆着食盒,揭开是还冒着热气的蟹粉小笼。
“姑娘且用些点心垫垫。”
侍卫在窗外阴恻恻地开口,云知微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夹起个包子掰开。
倒还算好吃。
本以为裴府一会就到了,没想到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又想起裴砚天天都要来醉仙楼小坐,她当真是佩服,这么远的路程,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真是好耐力。
一路上云知微扒着车窗打盹,看着太阳一点点升到天空最中间,马车终于晃悠着停了。
她揉着撞疼的额角掀帘子准备下轿,却见两个小厮跪在车辕边当人凳,她犹犹豫豫不敢踩上去,却被上前的管事嬷嬷一把扯下来。
鞋刚沾地就被金丝毯绊了个趔趄,才发现这毯子从大门口首铺到里屋,每一簇绒毛都朝一个方向梳理。
这种料子哪是寻常人家敢想的,在裴府就这样被踩在脚底下。
又回头看看那两个跪着的小厮,脸都热的通红,裴府真是没人性。
“浣姑娘这边请。”
管事嬷嬷打断她思绪,引着她穿过回廊。
廊上每隔几步就嵌着一颗夜明珠,真不知道晚上看是什么光景。
一旁的月洞门上都挂着不同样式的琉璃灯,还有架在活水渠上的白玉桥。
两个小丫鬟跪在桥头喂锦鲤,撒的饵料还掺着珍珠粉,那鱼胖的几乎连身子都翻不了。
亭子旁的整面墙镶嵌着千里江山图,立着的自鸣钟足有两人高,钟摆竟是块天然琥珀。
她真觉得要被晃花了眼。
只是这一段路程,她就将自己先前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见了一遍,其他地方想必是更甚。
真不愧是摄政王,连府里都这么极尽奢靡。
跟着嬷嬷穿过第七道月洞门,眼前豁然炸开一片花海,她恍惚还以为闯进了瑶池仙苑。
两侧,碗口大的黄牡丹竟在盛夏怒放,每株花根都裹着从雪山运来的冰泥,花匠正用银壶浇灌掺了蜂蜜的泉水。
“那是南诏的十八学士...”
嬷嬷指着远处道,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嬉笑声打断。
几位贵女正在琉璃亭中斗草,篮子里装着晒干的金线莲,那药材价比黄金,此刻却被她们当做玩物。
有个穿月华裙的姑娘输了,随手摘下腕上镯子扔进池中,惊得锦鲤争相啄食。
云知微只觉瞳孔微震。
这当真是富贵人的游戏,虽说她之前也是闺中大小姐,但却从未这般奢靡过,父亲一首教导她勤俭,她还一首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如今看来,这些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大小姐们,怕不是都不知道俭这个字怎么写。
还是离她们远些吧,云知微想着,便匆匆提起裙子。
绕过假山,她险些撞上个捧着冰鉴的小丫鬟。
冰块里镇着的不是瓜果,而是几十朵含苞的绿萼梅,花芯里塞着碎冰晶,在烈日下绽出不合时令的冷香。
“浣姑娘请入席。”
嬷嬷引她到临水的翡翠轩,地面竟铺着整张白虎皮。
八仙桌上摆着犀角杯,盘中炙肉滋滋作响。
竟是活取鹿脊肉,那梅花鹿就拴在轩外,背上伤口还渗着血珠。
对岸忽然传来喝彩声,几个公子哥正在玩投壶。
箭矢尾羽用的是孔雀翎也就罢了,壶里装的竟是东珠,每中一箭便溅出三五颗拇指大的珍珠,滚进荷塘成了蛙类的玩物。
云知微攥着袖口,只觉咬牙切齿。
这些珍珠若换成稻米,能救活多少在鬼门关徘徊的饥民?
“这不是醉仙楼的新掌事么?”
身后突然响起道油腻的男声。
她转身看见个脑满肠肥的官员,手中把玩着翡翠鼻烟壶,喷着酒气凑近:“早听说浣姑娘琴技无双,不如...”
说着,他那肥厚的手掌己攀上她腰间绦带。
云知微嫌恶的皱眉,提着裙摆往后退去,裙尾却突然卷住了廊柱。
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正对着池边的石栏杆。
耳边响起贵女们的惊呼,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什么,却只捞到把暖烘烘的空气。
腰间猛然箍上条铁臂,龙涎香兜头罩下。
裴砚的广袖扫过她脸颊,金线刺绣刮得皮肤生疼。
他接得急,玉冠上垂落的流苏缠住她发间步摇,稍一低头,薄唇几乎擦过她耳尖:
“几日不见,浣姑娘投怀送抱的本事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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