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咎的血顺着我颈侧滑进衣领时，我闻到了轮回棺里溢出的药香。
那些青铜液正在我袖管里凝结，像一条吞吃秘辛的蛇，鳞片摩擦着皮肤发出沙沙声。
"东南巽位，三百步。"白璃的声音裹着霜气在颅骨里炸开。
我反手抓住魏无咎的剑刃往地上一划，青石板上顿时浮起沈家丹房特有的鹤纹——和青铜液里渗出的图案一模一样。
追兵的法器破空声己经贴着头皮。
魏无咎突然用剑柄撞向我后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脊椎敲进轮回棺。
剧痛炸开的刹那，我听到棺盖里传出饕餮啃噬锁链的声响。
那些被吞噬的云纹在皮下蠕动，凝成半枚钥匙的形状。
"师傅，借你棺材养个蛊。"魏无咎染血的虎口擦过我掌心，将那片沾着他本命精血的枫叶按进青铜液。
火红的叶脉突然活过来，顺着陆无涯残留的剑气脉络，在月光下织成一张猩红的网。
我嗅到阴谋发酵的味道。
轮回棺在怀中震颤，棺面睚眦纹路正撕咬着沈家锁链。
那些篆文每断一截，远处就会传来契约书翻页的簌簌声。
陆无涯的玉笛残音混在三更梆子声里，竟与白璃教我念过的往生咒韵脚重合。
"闭眼。"白璃厉喝。
我拽着魏无咎扑向左侧腐尸堆，掌心青铜液突然暴涨。
无数细如蛛丝的因果线从棺缝钻出，裹着各派长老密印的契约书残页，在尸臭中开出妖异的青铜花。
追在最前的墨家修士突然踉跄。
他腰间药囊里的蛊虫疯狂撞向青铜花，虫翼刮擦出沈长老闭关洞府的鹤唳声。
魏无咎咳着冰碴笑起来："难怪要选乱葬岗，这些死人骨头里腌着沈家的九霄雷池残阵。"
话音未落，陆无涯的剑气突然割裂月光。
那道刻着昆仑玦纹样的剑意本该洞穿我咽喉，却在触及青铜花的瞬间诡异地折向东南——正是白璃方才提示的方位。
轮回棺发出饱食的呜咽。
棺内功法运转产生的气旋，将满地尸骸卷成一道屏障。
我看到自己染血的衣角在风里碎成齑粉，却在落地时化作七个持剑的虚影。
每个幻象心口都浮着半枚不同的云纹锁，正与沈长老本命法宝的裂痕严丝合缝。
"不够疯啊师傅。"魏无咎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枫叶网上。
那些剑气脉络顿时暴涨，将陆无涯的笛音残片黏成丝弦。
他反手撕开自己后背伤口，让带着冰碴的血滴进我衣领："再喂它点恨意。"
剧痛从锁骨漫向西肢百骸。
轮回棺贪婪地吮吸着愤恨，棺盖缝隙迸射出七道青光。
每道光里都站着个持契约书的我，书页翻动间尽是各派长老与陆无涯勾结的密谈影像。
追兵阵型突然大乱。
某个墨家修士的蛊虫发了狂，竟开始啃噬同伴的护体罡气。
沈家丹房特有的火枫叶从他们袖口钻出，叶脉里游动的己不是剑气，而是轮回棺渗出的青铜咒文。
"机会来了！"白璃的声音裹着青铜液灌入耳蜗。
我抓住魏无咎的手腕纵身跃起，足尖点在某个幻象肩头。
下方传来契约书燃烧的焦糊味，陆无涯的怒喝声里混进了沈长老惊惶的鹤唳。
月光突然暗了一瞬。
怀中的轮回棺剧烈震颤，棺面睚眦竟脱离青铜扑向虚空，獠牙间撕咬着半枚昆仑玦。
我看到苏夜白的剑穗在记忆里晃了晃，那些缺失的纹样正与陆无涯裂开的玉笛产生共鸣。
三十六个幻象同时掐诀。
他们掌心的云纹锁链突然反向缠绕，将追兵们的本命法宝拽向不同方位。
魏无咎突然大笑出声，他剑尖上挑着的青铜液里，映出陆无涯正在滴血的心口。
山风裹着血腥味盘旋而上，将我们破碎的衣袂吹向东南。
我听见身后传来法器相撞的爆鸣，还有契约书被青铜液腐蚀的滋滋声。
轮回棺的呜咽渐渐变成低笑，那些被吞噬的密印正在棺内重组成新的图腾。
魏无咎的剑锋擦着我耳畔掠过，削断三根黏着蛊虫的发丝。
那些青铜幻象在夜色里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每个都带着我残留的血气，将追兵引向布满残阵的绝地。
"墨家小儿当真舍得下本钱。"魏无咎抹了把嘴角冰碴，指腹碾碎的蛊虫残骸里渗出药香——与三日前我们在黑市撞破的药人窟气味如出一辙。
我忽然想起墨无尘腰间那串从不离身的紫铜药铃，此刻正在某个幻象手中叮当作响。
东南方的尸骸堆突然炸开雷火。
沈长老豢养的三足雷鸦撞碎青铜屏障，却在啄食幻象心口的云纹锁时，被棺中渗出的因果线缠成茧蛹。
魏无咎突然拽着我滚进腐叶堆，头顶掠过陆无涯的玉笛残音，削断的枯枝上瞬间爬满昆仑冰纹。
"他在用笛声给幻象烙印记！"白璃的警告裹着青铜液在我齿间翻涌。
怀中的轮回棺突然发烫，那些被吞噬的契约书残页在棺内拼成半张星图，正与魏无咎后背渗血的伤口纹路重叠。
我抓过魏无咎的剑划破掌心，将血甩向最近那个持契约书的幻象。
沾血的青铜液突然凝成沈长老闭关洞府的轮廓，檐角镇魂铃无风自动，将追的最凶的墨家修士尽数笼进幻境。
"陆神子好大的手笔。"魏无咎突然嗤笑，他染血的指尖点在我颈侧跳动的血管上，"连药王谷失传的牵机引都舍得用在围猎里，看来那些契约书..."
话音未落，西南方传来契约书燃烧的爆鸣。
七个幻象同时掐出往生诀，将沾着各派密印的青铜灰烬扬向夜空。
墨家修士的蛊虫突然调转方向，发疯般扑向同伴腰间的药囊——那里藏着陆无涯分发的续命丹。
我趁机拽着魏无咎冲向雷鸦炸开的缺口。
腐尸堆下的九霄雷池残阵正在苏醒，青铜液裹着碎骨在地面游走，绘出白璃曾演示过的生门方位。
魏无咎突然将枫叶网罩在我头顶，那些黏连的剑气脉络竟与残阵产生共鸣，在足底炸开青紫色的电光。
"他在用契约书反噬追兵！"远处传来沈长老的惊叫。
我回头看见最后那个幻象正撕开胸膛，将沾满密谈影像的青铜页塞进追兵咽喉。
陆无涯的玉笛应声而裂，昆仑玦纹样在月光下碎成三十六片，每片都映出苏夜白剑穗缺失的璎珞结。
魏无咎突然闷哼一声。
他后背尚未愈合的伤口里钻出青铜液凝成的根须，正贪婪地吮吸残阵里躁动的雷灵。
我嗅到轮回棺里飘出药人窟特有的苦腥味，与墨无尘那日洒在契约书上的追踪香如出一辙。
"别停！"白璃的声音裹着雷鸣砸进耳膜。
我们撞破最后一道剑气屏障时，怀中的轮回棺突然轻颤，棺面睚眦獠牙间渗出墨色汁液——正是墨家炼制蛊虫用的沉水香。
魏无咎的剑突然指向西北枯树："那截雷击木..."话未说完，树皮皲裂处突然钻出三只眼熟的紫纹甲虫。
它们振翅的节奏让我想起墨无尘把玩药铃时的习惯，六对薄翼在月光下拼出半枚残缺的墨家家徽。
我反手掷出沾血的青铜液。
甲虫在触及液体的刹那自燃，灰烬里竟浮出我们三日前在黑市交易的路线图。
魏无咎突然冷笑出声，他剑尖挑破的夜露里，晃动着药商马车灯笼的残影。
山风卷着焦糊味掠过鼻尖时，我忽然注意到腐叶堆下的马蹄印——深浅不一的痕迹里，藏着半片被碾碎的紫苏叶。
这是墨家药典里记载的追踪蛊最爱栖息的植物，叶脉断裂的角度，与墨无尘修剪药材时的刀工分毫不差。
轮回棺突然发出饱食的嗡鸣。
那些被吞噬的契约书正在棺内重组成新的纹路，某个似曾相识的墨点恰巧落在生门方位的第七道裂痕上，像极了药铃在沙盘滚过的轨迹。
魏无咎的剑穗扫过我手腕，上面不知何时缠了根极细的银丝——正是墨家药囊封口用的千机线。
月光映出他眼底的寒芒："林兄可闻到沉水香里混着紫苏的味道？"
我正要答话，怀中的轮回棺突然剧烈震颤。
棺缝溢出的青铜液在地面凝成蜿蜒的痕迹，宛若一条被药渣腌入味的蛇，正朝着我们逃亡的反方向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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