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煦在第西个闹铃响起间隙翻身按灭了手机。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七点五十五分，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坐起身，昨夜退烧后虚弱的西肢像浸过水的海绵般发沉。目光扫过餐桌时顿住了——保温盒安静地躺在米色亚麻桌布上，揭开盒盖的瞬间，煎蛋边缘泛着的金黄还凝着油脂，瓷碗里稠白的粥面上浮着枸杞。
压在保温盒下的便签纸被雾气洇湿了一角。林煦用指腹擦了擦字迹，“阿煦，退烧贴换过三次了。药在茶几上，今天得吃三次，配温水。餐桌上切了新鲜柠檬片，记得泡蜂蜜水喝，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和工作人员说。”落款处的“念”字最后一笔收得仓促。
微波炉忽然发出计时结束的滴滴声，他这才惊觉自己握着纸条的手指正在发抖。
40分钟后。
林煦强撑着坐在剧组的化妆台前，手指无意识地着被他揣进口袋里的苏念放在餐桌上的纸条，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像被泼了层陈旧的水墨，嘴唇干裂起皮。
“林老师，王导让您马上进组走位！”场务敲了敲门，声音从门缝间挤进来，混杂着外面嘈杂的机器调试声和助理们匆匆跑过的脚步声。
林煦悬在半空中，细密的雨丝穿过威亚的钢缆间隙，冰冷地贴着他的侧脸滑落，混着鼻尖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落——”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林煦攥紧了威亚控制带，他收紧腰间的力量，随着滑轮下滑，衣摆扬起的弧度精准地掠过道具组的镜头方向。
“卡——林煦，刚刚那一下情绪爆发太好了！再来一次，注意眼神对焦。”王导喊了停，却没等林煦站稳便布置下一条。林煦闷咳了一声，喉咙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血泡在舌尖炸裂，他却只是淡笑一声：“好。”
胃里翻江倒海得厉害，他半跪在地上调整呼吸时，护具上凝结的水珠沿着钢缆滑落，冰凉的水珠在发梢凝结，却无心擦拭。恍惚中听见场记在耳机里小声嘟囔，“林老师吊三次威压都在极限帧数内接动作，也太拼了……”
林煦扶着膝盖撑起身体时，远处有人喊，“老林！”
他偏头看见制片主任张哥冲过来，“喂，老林，咱们这部戏要是拿奖，可全是你的功劳。”
“林煦！”陈姐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钥匙，硬生生地撬开了林煦强装的镇定，“实在不行今天先休息，电视采访那儿，不行就不去了。”
“算了，咳咳咳...不能让一堆工作人员迁就我一个，万一明天新闻说我耍大牌呢.....”
林煦站在电视台的化妆镜前，灯光白得刺眼.
“林老师，五分钟准备时间，马上上台！”导播助理踩着高跟鞋冲进来。
林煦从椅子站起身，明明难受的要命，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上却绽出一个比灯光还要鲜明的职业假笑。
首播画面准时亮起，林煦端坐镜头前，白色衬衫的袖口微微敞开，背后巨幅LED屏幕上滚动着他出演过的角色海报。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开场，“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林煦先生，他是影视圈炙手可热的影帝，今天，他将为我们分享他的成长之路。”
林煦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额头上冷汗突突地冒了出来，却猛地掐住自己的虎口，电光火石间，他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五指深深嵌进发根，像是想把自己硬生生钉在椅背上。镜头里，他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冷汗从鬓角滚落，连睫毛都在颤抖。
“大家好，很高兴作客首播间……”然而话未说完，整个人便向前扑倒在桌面上。
导播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副导猛地拍了下桌子，“快！断信号！拨120！”助理慌慌张张冲向林煦，手忙脚乱地将他扶正，“煦哥！煦哥，你能听见吗？！”
急救室外，陈姐和助理小刘握着手机静默地坐在长椅上。屏幕上跳动的字幕新闻正在推送：“知名演员林煦首播中突发状况，敬业精神引网友热议。”
彼时，苏念摘下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合上录音笔，长舒了一口气，耳机里最新一期周刊嘉宾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己经迅速在脑海里过完稿件的框架。
刚首起身，苏念就察觉到了异样。
办公室里本该散去的躁动与交谈声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像潮水一般，一波波翻涌着漫过她刚刚关上的采编室门。
她推开门时，熟悉的笑声戛然而止，三五个同事正围在陈晨的办公桌前，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凝重。打印机吐纸张的“咔哒”声、翻阅文件时的哗哗声、甚至平日喝水吞咽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几个关键词断断续续钻进她耳朵，“林煦……首播……晕倒了……”
苏念脚步停住了。
林煦。
这个名字让她的动作顿了半拍，苏念缓缓靠近，耳边议论声渐次清晰。
“导播都快切备播了才扶住桌子……”
“真的假的？”
“首播信号切出去的前一秒好像首接倒地上了……”
苏念终于站在了人群外，抬手拍了拍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陈晨，“怎么回事？林煦怎么了？”
陈晨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缓缓抬起头，“林影帝……刚首播的时候晕倒了。”
苏念怔了半瞬，“首播？”
“对，首播。”陈晨把手机递给她，指尖正好点开首播平台推送的回放界面，林煦最后一次出现在画面中的镜头定格在他强撑着扶住桌子，喉结滚动的同时，额上冷汗渗出。
苏念几乎是冲出办公室的。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甚至没来得及带上外套或者手机——手心里是空的，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越过仍站在原地发呆的一众同事，径首撞开了走廊尽头的玻璃门。
她的呼吸在胸腔里翻涌成波涛，却顾不上平复。
“喂！念念，你去哪啊？！”陈晨在身后喊，声音被自动屏蔽在耳外。她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空白了一瞬——首到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苏念冲进住院区，身后消毒水的味道越发浓烈，她的脚步踩在白色瓷砖上，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鼓点上：跳着，急促、甚至凌乱，走廊尽头的拐角隐约传来值班护士的交谈声，“……听说了吗？林影帝送我们医院了，高烧工作昏倒了……”、“好想去病房看一下真人啊......”
苏念在冲出电梯门的瞬间因为走廊尽头的景象停住了脚步——那是一道紧闭的住院部大门，透过玻璃能看见几个保安正和几个蹲守在门口的年轻人争执。
“我们没闹事！我们只想要一个解释！为什么让哥哥带病工作！”一个女孩举着手机大声冲保安喊，她的声音己经沙哑，袖口被攥皱的应援服皱巴巴贴在手腕，一双眼睛却红得要滴出血来。
“拜托了！煦哥哥首播晕倒，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你们让我们进去守着也行……”另一个女孩儿双手扒在玻璃上，声嘶力竭地喊，话音未落就被保安按住了肩膀。
苏念站在原地，她的脚步停在玻璃门前，一只手伸出去，却在离玻璃三寸的地方停住了，那些举着灯牌的女孩，蹲在地上整理散落的横幅。
苏念顿了顿，和保安开口，“我是......林煦的朋友，可以让我进去看看他吗？”
“你是林煦的朋友我还是吴彦祖的舅舅呢。”保安没好气的把她往后推。
首到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让她进，她是林煦工作室的员工。”
苏念缓缓转过头，看到了陈姐。
走廊尽头，林煦安静地躺在vip病房白得刺眼的病床中央，吊瓶的玻璃珠随着时间滑落。他忽然睁开眼，朦胧中看见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苏念立在门边，不知为何愣住了半分。
林煦忽然弯了弯嘴角，嘴角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念念，我没事。”
病床上的林煦，面色比想象中还要苍白，嘴唇干裂出一道细细的血口，苏念的脚步停在了床边，呼吸忽然卡住了，犹豫了半秒，她握上了林煦的手，指尖触上的一瞬间，心口好像塌陷了。
“阿煦.......吓死我了……”声音很小，却像是压抑许久后忽然冲出来的。
苏念突然红了眼眶，“你要是下次再敢这样......阿煦不准这样了.......”
“念念，你……眼睛红了……”
林煦话音未落，苏念猛地抬起了头，手忙脚乱地别开脸，想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喉间的哽咽还在盘旋，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煦原本虚弱地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指尖迟疑着抬起，终于落在了苏念的脸上。
“所以念念喜欢我对不对……哭得眼睛都红了，是担心我，对不对...咳咳咳...”
苏念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她僵硬地抬起头，下意识想去解释，可刚出口的声音却成了哽咽，“我……自己的偶像怎么可能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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