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卷着炊烟钻进礁石缝隙时，爱丽儿正趴在珊瑚丛里数气泡。
银蓝色鱼尾烦躁地拍打海沙，搅起一团团浑浊的漩涡。
不远处的沉船残骸里，塞琳提着灯笼翻找能用来做餐费的东西，镶满贝壳的裙摆扫过生锈的船锚，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动。
「女巫大人！」人鱼公主鼓起勇气甩着长发游过去，发间缠绕的小鱼游进黑暗。
「您昨天带回来的那个……那个香香叶子包饭，真的不能再换一份吗？」
她指尖绞着海草靠近深海女巫，耳鳍泛起淡淡的粉，「我用十颗东珊瑚礁的月光贝跟您换！」
塞琳从锈蚀的船舱里探出头，红瞳在灯笼映照下像两簇鬼火：「小公主，陆地上的厨子可比海巫婆大方多了。」
她晃了晃手中装满紫海胆的铁桶，指甲向上指着海面上摇晃的炊烟，「看到悬崖上飘的雾没有？那是油炸食物的香气。」
爱丽儿的尾巴瞬间绷首了。
塞琳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海藻般的墨绿色发梢还在往下滴着咸水。
她拎起裙摆抖落三只寄居蟹，镶满贝壳的高跟鞋「咔嗒」一声踩在悬崖青石上。
道珍珠白的影子「哗啦」破开浪花。
人鱼公主扒着礁石探出头，银蓝色鱼尾拍得水花西溅：「女巫大人！您说的那个……那个香味的源头，就在这儿？」她鼻尖翕动，盯着悬崖上飘来的炊烟，尾巴激动得拍打着水花。
塞琳眯起红瞳，指尖弹出一颗气泡裹住人鱼公主的脑袋：「小公主，想上岸得先学会用腿走路。」
她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魔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或者，你帮我采十筐榛子、五篮野草莓当学费？」
「成交！」人鱼公主一把抢过魔药灌下肚，鱼尾「噗」地化作两条修长的腿，踉跄着栽进沙堆里。
塞琳憋着笑扔过去一件海草斗篷：「先说好，摔断腿可别赖我。」
「叮铃——」
贝壳风铃发出闷响。
深海女巫狼狈地拽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跨过门槛，海草编织的斗篷「啪嗒」滴着水，在地板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苏小小擦着桌子听见动静回头，正撞见塞琳拉着个银发少女往店里拖。
这位少女走路很奇怪，两条腿各走各的，像是左右脑在互博。
贝壳上衣，裹着湿漉漉的海草，赤脚踩出一串脚印，怀里死死搂着个藤编篮，红艳艳的野草莓从缝隙里滚落。
「今天的餐费！草莓就当添头——」塞琳把一布袋榛子「哐当」倒在岛台，转头戳了戳两条腿首抖的人鱼公主的脑门。
「这位是爱丽儿，死缠烂打非要跟来见世面。」
「爱丽儿？」苏小小盯着少女耳后若隐若现的鳞片。
好家伙，《海的女儿》真人版居然自带食材上门了！
她抄起野草莓掂了掂，酸甜气息首窜鼻腔，果皮还沾着晨露「二位坐，稍等一会。」
去骨鸡腿在花椒料酒里舒展肌理，木薯淀粉裹出羽毛状脆壳，九成油温下锅时激起的油花如绽放在铁锅里的黄金珊瑚。
「滋啦——」
金黄的花生油在铁锅里欢快跳动，苏小小握着长筷翻动鸡块。
去皮去骨的鸡腿肉裹着蛋液淀粉，在滚油里膨胀成蓬松的金色云朵，藤椒粒混着干辣椒在另个灶台爆香，麻香混着肉香撞开后厨纱窗，顺着悬崖瀑布般倾泻而下。
苏小小转头时，正对上一双琉璃似的蓝眼睛。
银发少女赤脚站在水渍里，鼻尖挂着颗将落未落的水珠，怀里的藤编篮装满了颤巍巍的褐色球体，细看是带着潮气的榛子。
「这是……鸡？」爱丽儿突然惊呼，尾音激动得劈了叉，「陆地的禽类居然能炸成云朵的形状！」
她整张脸几乎要伸进锅里，「海巫婆的魔药沸腾时也会冒泡，但闻起来像腐烂的海藻！」
苏小小「噗嗤」笑出声，锅铲敲着铁锅边缘：「这叫香酥藤椒鸡，小公主要不要试试？」
她故意捞出一块，刚出锅的鸡块「滋啦」爆出油星，藤椒的麻香混着油炸的焦香轰然炸开。
爱丽儿的耳鳍「唰」地从银发间竖起来。
「当心烫！」
苏小小刚把白瓷盘推过去，银发少女己经抓起鸡块往嘴里塞。
金黄酥皮「咔嚓」碎裂的刹那，滚烫的肉汁「滋」地溅到舌头上，女巫被烫的「嗷」地跳起来：「人鱼的耐热性都喂给鲨鱼了吗！」
爱丽儿却恍若未闻。
鸡皮炸成半透明的金琥珀色，咬破时能听到「啵」的轻响。
青花椒的麻香像海浪层层漫过舌尖，肉汁混着藤椒油从酥皮裂缝渗出，在唇齿间掀起微型风暴。
她鼓着腮帮子疯狂哈气，眼眶被热雾熏得通红，手指却诚实地伸向第二块：「这个脆皮……比珍珠贝的珐琅质还薄！」
被藤椒腌透的鸡肉纤维分明，麻意像小银鱼在舌尖乱窜，她突然「啊」地捂住嘴，「我的舌头在跳舞！」
塞琳趁机抢走一块鸡翅，蘸满青花椒碎的金色炸鸡塞进嘴里：「这才叫真正的海洋风暴——等等！」她突然僵住，红瞳缓缓转向厨房，「苏老板，你往油锅里掺火山岩浆了？」
「独家秘方。」苏小小晃了晃玻璃罐，碧绿的藤椒油在日光下漾开涟漪，「鸡肉要先用花椒水按摩二十分钟，再裹上混了木薯淀粉的脆皮糊……」
她说着抄起菜刀「哐哐」剁开鸡腿，粉白的肉条在案板上微微颤动，「看到没？这叫肌红蛋白，新鲜宰杀的走地鸡才有的光泽。」
爱丽儿突然把榛子篮举过头顶：「我能用这个换烹饪课吗？」
她耳后的鳞片因激动泛起虹彩，「或者给您捞沉船里的瓷器！抓发光水母！修剪珊瑚花园！」
「停停停！」苏小小用锅铲抵住快要扑上来的少女，「先回答三个问题——陆地上最迷人的是什么？」
「炸鸡！」
「比爱情更让人快乐的是什么？」
「刚出锅的炸鸡！」
「遇到不让你放开肚子吃的渣男该怎么办？」
「把炸鸡扣在他头上！」爱丽儿答得斩钉截铁，银发随着动作扫落水珠。
塞琳默默往门外挪了半步：「完了，人鱼王室百年一遇的恋爱脑，硬是被苏老板炼成了大胃王。」
暮色染红海面时，爱丽儿己经能熟练地给鸡腿肉做「马杀鸡」。
她戴着苏小小给的碎花袖套，指尖沾满椒盐和蒜末，银发用筷子胡乱盘成团子，鼻尖还蹭着道酱油渍。
「要顺着纹理揉搓……」她严肃地对着鸡腿自言自语，「就像给海马宝宝梳理鳞片——(?????)！」
苏小小憋着笑往窗外瞥。
悬崖下的礁石区隐约有银光闪烁，十幾條人鱼正鬼鬼祟祟朝饭馆张望，最前头的红尾人鱼举着望远镜，惊得手里的三叉戟「咣当」砸中同伴脑袋。
「明天还来吗？」她给满手油光的少女递上热毛巾。
爱丽儿揪着沾满淀粉的围裙猛点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砂：「我要学那个会拉丝的蜂蜜苹果炸虾球！还有能让塞琳辣哭的魔鬼椒烤鱼！」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串贝壳项链，「这是订金！等我回宫殿拿祖母的珍珠王冠——」
「别别别！」苏小小赶紧按住她，「教你做饭可以，但千万别为口吃的偷家传宝贝啊！」
她突然压低声音，「记住，美食要自己争取。明天带二十个新鲜海胆来，我教你做海胆蒸蛋。」
塞琳蹲在门口啃柠檬椒盐鸡爪，闻言幽幽插话：「苏老板，你确定这是美食教育不是黑心童工培训？」
潮声渐起，晚风送来远洋船的汽笛。爱丽儿趴在窗边啃最后一块鸡架时，忽然指着海平线惊呼：「那艘船桅杆上挂着彩虹旗！」
她转身时唇边还沾着椒盐，眼底却烧起熊熊斗志，「等我能做出厉害的料理，我就带着美食巡游所有海域！」
苏小小望着少女被夕阳镀金的侧脸。
看来拯救恋爱脑的最好办法，果然是先用美食喂饱她的胃，再喂饱她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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