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猫的耳朵突然立起，爪尖勾住苏小小正在和面的围裙。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它银灰色毛发上织出流动的星河。
"两脚兽，你信托梦吗？"
苏小小撒了把干面粉，案板上的面团被揉出细密气孔："我信。"
她瞥见猫尾扫过灶台边的烤红薯皮，"想她了？"
缅因猫弓起背伸了个懒腰，脑袋上残缺的疤痕浸在光里："她总忘记关燃气灶，追查地沟油那会儿差点把公寓烧了。"
肉垫轻轻按在尚有馀温的灶台上，"现在谁替她挠门提醒呢......"
博美犬从酸菜缸后探出头，项圈上的粉钻沾了腌菜汁："我听说要给主人托梦！要选满月夜，在忆川下游喝三口......"
"闭嘴。"
缅因猫一尾巴扫落晾在藤架上的辣椒，"我要的不是童话。"
苏小小忽然从冷藏室，捧出个民国世界带来的粗陶坛子。
陈年酒香混着果香漫出时，所有毛茸茸的鼻子都抽动起来。
"长白山野生山葡萄，埋了十二年。"
她舀出暗红色酒液淋在猫爪上，"托梦不如托味觉。"
缅因猫刚要炸毛，忽然僵住了。
酒液渗入爪缝的瞬间，2017年春天的记忆汹涌而至——女主人蹲在旧公寓地板上，喝着葡萄酒，擦拭伤口。
二十五岁的她头发乱得像猫窝，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小豹子，等这篇报道写完，咱们就回老家开猫咖......"
"这是......"缅因猫的胡须颤抖着。
"发酵的人间酒，和着你的记忆。"苏小小将酒坛放回暗格，"活人尝不出，但灵魂能顺着酒香找到牵挂的人。"
夜半的安息乡下起琉璃雨，魂絮凝成晶珠砸在苔藓上。
缅因猫踏进忆川下游，任由葡萄红酒液顺着尾巴滴进河水。
"见到她的话......"苏小小担忧的看着湿漉漉的缅因猫。
"我就挠花她的新眼镜。"
缅因猫纵身跃入忆川，涟漪吞没了后半句哽咽。
“让她再以身犯险。”
林晚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仍在医院。
首到看见窗边摇曳的铃兰，她才意识到这是梦——缅因猫最爱咬的铃兰，叶尖还留着它幼年时的牙印。
葡萄香气从厨房漫来。
她赤脚踩过拼图地毯，2017年租住的旧公寓在晨光中纤毫毕现。
磨秃的猫抓板堆在暖气片旁，冰箱贴还是那只缺耳朵的陶瓷猫。
"小豹子？"她嗓子发紧。
铸铁锅发出熟悉的"咕嘟"声。
缅因猫蹲在料理台上，银灰色尾巴卷着，异瞳在蒸汽里泛着琥珀光："喵~"
林晚的眼镜瞬间蒙上白雾。
她清晰记得这个场景，此刻锅里的粥却泛着珍珠色，鱼茸像云朵般舒展。
"你疼吗？....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她握住猫爪，缅因猫的疤痕正在重生绒毛。
缅因猫抽回爪子拍她手背："不要放姜丝。"
肉垫推来青瓷碗，粥面浮着烤海苔碎，"你总忘。"
粥烫舌尖的瞬间，深秋的雨声忽然清晰。
她抱着奄奄一息的猫冲进宠物医院，护士说这猫死死叼着装有地沟油样本的U盘。
咸涩的液体滑进粥碗，林晚发现自己在哭。
"蠢货。"猫尾扫过她的眼角，“别哭了，我在那边过得很好，想吃什么吃什么。”
压抑两年的呜咽终于破堤。
她搂住温暖如旧的毛团，闻到记忆里的松木猫砂味："你为什么...对不起，都怪我..."
缅因猫叹着气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水，爪尖勾出藏了西年的猫薄荷玩具，"该处理这些了。"
猫爪扒拉着玩具撞向窗台铃兰，阳光忽然漫成金河。
"其实......"她撕开珍藏的猫条包装，"我找到接手调查的记者了。是个东北姑娘，养着只德牧......"
缅因猫抻了个懒腰。
晨光开始溶解书架上的调查笔记，葡萄香渐渐稀薄。
"该醒了。"猫尾卷住她手腕的旧疤痕，"我在安息乡很好...你也要继续自己的梦想..."
林晚死死抱住逐渐透明的毛团："再等等！我买了带院子的房子，种了你最爱的猫薄荷......"
缅因猫最后舔了舔她的指尖。
旧公寓在奶香中坍缩成光点，它跃向忆川的身影："两脚兽，记得检查燃气阀......"
女记者林晚在电脑前惊醒。
威士忌空瓶倒在食品安全检测报告上，手腕的旧伤疤隐隐作痛。
她摸索着去够药箱，忽然闻到记忆深处的葡萄香。
银灰色影子从窗帘后闪过。
"小豹子？"她打翻玻璃杯，赤脚追到阳台。
冷雨裹着烤红薯的甜香扑面而来，楼下早餐车正在叫卖："东北烤红薯——"
泪水突然模糊了金丝眼镜。
她想起最后那个雪夜，缅因猫撕扯着她裤脚往外拽，而她却抱着收集到的证据硬盘。
变故发生时，沉重的猫身护住她头脸，血液混着红薯香......
案头突然传来熟悉的抓挠声。
林晚颤抖着回头，看见检测报告上多了一枚沾着面粉的猫爪印，正摁在"非法食品添加剂"的名单上。
雨幕深处，苏小小给缅因猫包扎渗血的爪子："逞什么能？托梦又不是拆炸弹。"
"她搬的新地方门不错。"缅因猫舔着爪尖的药膏，"得挠重点才听得见。"
晨光漫过安息乡时，博美犬叼着粉钻项圈凑近："两脚兽，我能用这个换托梦服务吗？我想告诉前主人......"
"排队吧。"苏小小抱着缅因猫梳毛，"没看见大厨在哄猫吗？"
缅因猫的呼噜声震得面粉簌簌飘落，残缺的毛发在晨光里结着淡金色的痂。
饭馆外，一缕葡萄香混在魂絮里，悄悄飘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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