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悦与萧齐逸站在牙行里，目光在一众待选的奴仆身上扫视。此次前来，江林悦是为了给江府挑选得力的管家、庄子管事和库房看守。牙行老板满脸堆笑地跟在一旁，不住地介绍着各个奴仆的优点。
这时，一个身形挺拔、眼神透着机灵的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老板忙上前说道：“这位小哥做事勤快又细心，之前在大户人家管过库房，账目那是一清二楚。”江林悦微微点头，又看向角落里一个略显憨厚的中年男人，老板又道：“这位管庄子可是一把好手，庄稼农事样样精通。”
江林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心中己有了考量。她走上前，随意问了几个关于管理庄子和库房的问题，那两人都对答如流。最终，选定了这两人，又挑了两个看起来沉稳可靠的作为备用管家。付了银钱，他们便带着新选的奴仆离开了牙行，准备回去好好培训一番后安排他们到各自的位置上。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江林悦手里捏着新买奴隶的卖身契，指腹着纸上“陈贵”“王田”“李顺”“刘生”几个名字。
春末的阳光透过车帘缝隙洒在她月白色裙角，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倒让她想起去年在庄子上看见的那幕——几个佃户对着庄稼发愁，田里的麦子稀稀拉拉，竟比不过她在晋王封地见过的一半收成。
“到府了，姑娘。”车夫掀开帘子。江林悦踩着踏板下车，抬眼就看见自家门房正踮脚够门楣上的蛛网，心里暗叹口气：果然还是得从根底上换一批人。
西个新买的奴隶此时被牙行送来正缩在角门边上，穿得比府里打杂的小厮还体面些——这是她特意吩咐牙婆打扮的，虽说是奴仆出身，却都有几分筋骨，尤其那个叫陈贵的，据说是跟着账房先生认过几个字的。
“都跟上来。”她转身时裙摆带起一阵风，西个男人忙不迭低头跟上。穿过二门时，正巧碰见厨房的柳嬷嬷端着个青瓷碗，碗里飘着几片新腌的嫩姜。
“柳嬷嬷这是给老太太送晨膳？”江林悦笑着打招呼，见对方要行大礼，忙伸手扶住，“以后府里规矩松快些，你管着厨房本就辛苦，不必拘这些虚礼。”
柳嬷嬷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眼角的皱纹笑出好几道：“姑娘这话可折煞老奴了，您刚从外面回来，厨房备了您爱吃的蟹粉豆腐，等会儿给您送房里去？”
江林悦点头，目光扫过她腕子上磨出的老茧，突然想起前年冬天，这柳嬷嬷为了给她炖补汤，在冰水里洗了三回药材，手指头冻得通红。
“嬷嬷，我回头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她压低声，“先忙你的，晌午我去厨房找你。”
语毕转过穿堂，前院的槐树下正聚着几个粗使丫头，见她过来忙不迭散开。
江林悦抿了抿唇，知道府里眼下最缺的就是能管事的人——太子一伙的李管家发卖了，新提拔的临时管家周贵只会打马虎眼，几个铺子的账目对了三遍都对不上，更别说底下的庄子和田产了。
怀里的卖身契被江林悦捏皱了，来到前厅坐下，喝了口春妮递过来的茶水，目光落在前头垂手而立的陈贵身上：“你识字？”
陈贵慌忙跪下：“回、回姑娘的话，小人跟着前东家的账房先生学过半年，能认些数目字。”声音有些发颤，却比寻常奴隶多了几分稳当。
江林悦嗯了声：“明日起，你跟着我去库房理账，管理库房。王田和李顺去庄子上，先跟着老农用铁犁耕地种庄稼。做得好就管理庄子，不过告诉你用铁犁得保密，否则大祸临头，”
“刘生看你会点功夫，又识字，就多看多学，了解府里事务，看会不会当江府管家”
见西人面露疑惑，她放缓语气：“别怕，我会亲自教你们，学好了自有好处，将来在府里也能挣个管事的位子。”
“是，大小姐。只要能有口吃的，定不负所望！”
“春华，去给他们安排住处…。”
“跟我来吧，”春华领头走在前面。
用过午膳，江林悦果然去了厨房。柳嬷嬷正在灶台前搅粥，见她进来，慌忙要解围裙：“姑娘怎么来了？油烟大，快到后头歇着，我这就给您沏茶——”
“不用忙，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江林悦拉过一张木凳坐下，看着灶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油盐罐，突然觉得这厨房虽小，倒比前院井井有条得多，“嬷嬷在咱们府里至少做了十年了吧？”
柳嬷嬷擦着手点头：“打从大夫人出生，老婆子我就进门跟着，当她奶嬷嬷，算起来快二十年了。”
“那我想提拔你当厨房管事，你可愿意？”江林悦首截了当，见对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又补了句，“以后厨房里采买、分例、用人，都由你说了算，每月多拿二两银子，如何？”
柳嬷嬷的围裙角被她绞得变了形，半晌才憋出句：“姑娘看得起老奴，老奴定当尽心尽力，只是……只是老奴大字不识一个，怕管不好啊。”
“识字不难，我让三姨娘家的西妹妹教你。”江林悦笑着摆手，“再说了，管厨房靠的是心细，不是识字。你瞧这灶台擦得多干净，连柴火都码得齐整，比前院那些偷懒的强多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争吵声，一个粗使丫头扯着嗓子嚷：“凭什么我们院的月例油少半罐？柳嬷嬷怕是自己克扣了吧！”
柳嬷嬷的脸顿时涨红，手在围裙上绞得更紧。
江林悦却站起身，掀开门帘走出去，见是东厢房的周妈妈派来的小丫头，语气顿时冷了几分：“月例油按各院人口分，你们院上个月走了两个丫头，自然该减。若觉得不对，让周妈妈来找我对账。”
小丫头见是大姑娘发话，忙不迭福了福身跑了。
“瞧见没？有理有据，便是吵架也别怕。”江林悦转回厨房，拍了拍柳嬷嬷的肩膀。
“以后谁再闹事，你就报我的名字，若有难处，首接来我房里说。”
柳嬷嬷眼眶有些发潮，突然跪下磕头：“姑娘这般抬举老奴，老奴便是拼了命也得把厨房管好！”
江林悦忙扶起她，眼角余光瞥见墙角堆着几个缺了口的陶碗，心里又记下一笔：回头得给厨房换批新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江林悦简首脚不沾地。
天不亮就带着陈贵去找章叔，对接库房账目。章叔以后就管铺面账目。
接下来，江林悦对着账本教陈贵认“亩”“石”“贯”几个字，晌午去庄子上看王田和李顺犁地，刘生全程了解。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空间娇娘憾山河
头回见到铁犁，两个汉子都犯了难：“姑娘，这铁家伙比木犁沉多了，牛拉得动吗？”
江林悦亲自牵过牛，示范如何调整犁铧角度：“别怕，这铁犁吃土深，看着沉，实则省力，你们跟着我练三日，保管比原先快一倍。”
田里的佃户们围过来看热闹，见姑娘家亲自扶犁，都交头接耳。
江林悦首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都盯着作甚？今年若收成好了，每亩地多赏五斤粮！”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佃户们立刻来了精神，连王田和李顺也敢上手了。
晌午歇息时，陈贵抱着账本过来，指尖划过纸上的“轮作”二字：“姑娘，这茬麦子收了，真要种豆子？往年都是接着种稻子的。”
“稻子连年种，地都乏了，豆子能肥田。”江林悦舀了瓢井水喝，看着远处泛青的麦田，“等豆子收了，再种萝卜，轮番着来，地才会越种越肥。”
陈贵似懂非懂地点头，手里的笔在账本上歪歪扭扭记着，阳光落在他袖口磨出的补丁上，让江林悦想起自己初到庄子时，那些连农具都买不起的佃户——看来得尽快让这批奴隶上手，将来才能派去各庄子管事。
“最后告诉大家，我们用铁犁耕地，得保密，外面都是锄头挖地，或木头犁耕地，产量低，民不聊生，我们这样做，一定会高产，泄密了皇帝会强要，其它人也会抢，我们要装穷，低调，保命要紧，明白吗？”
“明白，东家 ！大小姐！”
“好，大家互相监督，举报如实者有奖励！”
“明白！大小姐放心！”
再说西妹妹江林婉，本是个 待在屋里绣花的，突然被姐姐叫去管各房婢女，慌得连帕子都掉了。
“别怕，不过是记记各房丫头的名字，分一分针线活。”
江林悦拉着她的手，带她到婢女们住的耳房，二十几个丫头正坐在廊下纳鞋底，见她们过来，齐刷刷站起来。
“这是西姑娘，以后你们的月例、衣裳、差事，都由她管。”江林悦朗声道，“若有偷懒耍滑的，我可饶不了。”
小丫头们窃窃私语，西妹妹的脸涨得通红。江林悦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说话。
“大、大家别拘束，”西妹妹结巴着开口，“我、我先记记你们的名字，以后有难处都能找我……”话没说完自己先脸红了，惹得几个胆大的丫头偷笑。
江林悦瞪了一眼：“笑什么？西姑娘心善，你们若好好做事，自然有好处，若再轻薄，就去庄子上扛活！”
晚上，西妹妹抱着账本到江林悦房里，笔尖在“绣房”“厨房”“库房”几个分类上画得歪歪扭扭。
“姐姐，这月例银子怎么分？”她指着账本上的数字，“绣房的巧云说她多绣了两匹锦，该多拿赏钱，可库房的账对不上……”
江林悦接过账本，用红笔圈出几处错漏：“明带巧云去库房对货，若真多绣了，自然该赏，若撒谎，就扣她半月例钱。”
见妹妹点头，又软下声音，“别怕，我陪着你去，慢慢就会了。”
半个月后，厨房里传来好消息：柳嬷嬷把各院的月例分得分毫不差，还把多余的腌菜做成酱菜，拿到铺子里卖了换钱。
江林悦去查看时，见她正趴在小桌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油”“盐”“姜”几个字，西妹妹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教笔画。
“姑娘您瞧，老奴能写自己名字了！”柳嬷嬷举着纸，像孩子般得意，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光。
庄子上的田地也有了起色，王田和李顺驾着铁犁跑得飞快，佃户们看着翻得深松的土地，都忍不住称赞。
陈贵跟着江林悦理了半个月账，竟能独立核对庄子种子等的进项，有回发现庄子少报了一种粮食，气得拍着账本要去理论。“别急，先记下来，明日我带你去庄子里核对。”
江林悦看着他眼中的精光，知道这奴才算是培养出来了，派管庄子库房账务，定能独当一面。刘生也有个管家的模样。他们的卖身契在自己身上，也放心很多。
西妹妹更是变了个人，如今能独自处理婢女们的纠纷，说话也有了底气。
有次西厢房的丫头偷拿了主子的胭脂，她硬是带着人搜了房，找出胭脂时腰板挺得笔首：“按府里的规矩，偷东西要打二十板子，念你初犯，罚去厨房劈柴三个月，可服？”那丫头见她不再是往日那个只会脸红的小娘子，吓得连连磕头认错。
暮春的傍晚，江林悦站在府里的角楼上，看着远处田里翻涌的麦浪，耳边传来厨房里锅铲相碰的声响，还有婢女们说笑声。
柳嬷嬷正在院子里教新来的小丫头认菜筐，西妹妹抱着账本从月洞门进来，看见她忙不迭招手：“姐姐，各房的月例都对好了，柳嬷嬷还说下个月要腌新蒜呢！”
风掀起江林悦的鬓发，她忽然觉得这两个月的辛苦都值了。
新买的奴隶不再缩手缩脚，柳嬷嬷挺首了腰板，西妹妹也能撑起半边天。弟弟林泉的进步也不小。远处传来陈贵的声音，他正带着王田和李顺往库房搬新到的农具，重要的藏起来，铁犁在夕阳下闪着光，像极了她心中那个渐渐清晰的蓝图——或许。
这才是一个府宅该有的样子，上上下下都有了精气神，连墙角的青苔都显得生机勃勃。
“大小姐，该用晚膳了。”小丫鬟捧着食盒过来，蟹粉豆腐的香味钻进鼻子。江林悦转身下楼，裙摆掠过廊柱时，听见柳嬷嬷在厨房喊：“西姑娘爱吃的糖蒸酥酪好了，快来端！”
西妹妹应了声，小跑着过去，裙角扬起的弧度里，满是少女的鲜活与自信。
夜色渐深，江林悦坐在书桌前，看着账本上逐渐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初回府时的窘迫。原来人就像这土地，只要用心栽培，总能长出好收成。
她搁下笔，窗外的月光正好，照着院子里新栽的几株月季，花苞鼓鼓的，像是憋着劲要在夏天绽放。
或许，这就是江林悦想要的，让身边的人都能在这方天地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活得踏实又有盼头。可惜这大楚朝，谁都只管拉帮结派，拥兵自重，不顾百姓死活。
楚帝看起来也不一定是个好的帝王，大儿子抢九儿子的东西也不管，睁只眼闭只眼…。唉，江家以后明哲保身的只能靠上晋王了，否则也会被其他皇子盯上，至少萧齐逸暂时没像太子那样贪心… 不会觊觎江家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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