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山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起的涟漪终究渐渐平息。
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熨斗细细烫过，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整无波。
聂远山没有再追问傻柱那晚关于“先辈传承”的说辞细节。
只是偶尔，在灶台边指点厨艺的间隙，聂远山的话语里会多出一些寻常师傅轻易不会提及的精微关窍。
那些话，像是经过深思熟虑，透着一股子探究之后最终选择的默许。
这份来自国内顶尖大厨的、心照不宣的认可，如同一剂效力强劲的定心针，稳稳扎进了傻柱的心窝深处。
这认可让傻柱感觉自己的腰杆都挺首了几分。
走路时，下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傻柱觉得，那个遥不可及的“厨神”名头，还有冯雪梅那如同月下清辉般的倩影，似乎都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不再像是隔着一层浓雾看花，模糊不清。
冯雪梅最近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那个周末，那次不算正式约会的同行之后，冯雪梅看向傻柱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眼神，像是初春解冻的溪流，冰雪消融，流淌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温柔波光。
有时在人来人往的食堂打饭，冯雪梅会主动走到傻柱身边。
聊上几句和枯燥技术、繁琐工作全不相干的闲话。
冯雪梅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傻柱的心尖。
偶尔，冯雪梅的话说到一半，会 inexplicably 停住。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会迅速腾起一抹浅淡的红晕，如同雨后初霁的彩霞。
那模样，像是心里藏着一个甜蜜又羞涩的秘密，却又不知该如何向傻柱倾诉。
这细微到近乎无声的变化，却瞒不过食堂里那些人多眼杂的目光。
私下里，开始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悄悄议论。
有人说，何师傅跟那位冯技术员，怕是真有点儿意思了。
还有人说，瞧瞧，两人最近走得多近乎。
傻柱不是榆木疙瘩，更不是感觉迟钝的石头。
冯雪梅那不同寻常的热络，以及那份欲语还休的羞怯，傻柱清晰地感觉到了。
可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现实”的弦，有时候就是拧不过那个弯来。
傻柱总觉得，冯雪梅那样的人物，家境好，学历高，人又漂亮，如同天上皎洁的月亮。
怎么会真的看上自己这样一个没读过多少书、身份普通的厨子呢？
傻柱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成日里砰砰乱跳，不得安宁。
既热切地盼望着那是真的，又深深地害怕是自己一厢情愿、想多了。
那份深深根植于出身、难以彻底拔除的微弱自卑，如同鞋子里一粒细小的沙，总在最关键、最心动的时刻，硌得傻柱生疼。
周末，天气晴朗。
傻柱想着，得给自己那套“祖传厨艺”的说辞再找点旁证，免得日后露馅。
于是，傻柱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市图书馆，打算翻翻那些落满灰尘的古籍，看看里面关于古代饮食、烹饪的记载。
没想到，刚踏进安静的阅览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撞入眼帘。
冯雪梅正安静地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
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十分专注。
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温柔地洒在冯雪梅的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宛如画中人。
傻柱的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傻柱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冯技术员，真巧，你也来看书？”
冯雪梅闻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傻柱，清澈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随即，那惊讶迅速化开，漾成了一朵温柔的笑意。
“何师傅？”冯雪梅的声音带着惊喜，“是啊，真巧。”
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也有在休息日泡图书馆的习惯。
这份意外的共同点带来的惊喜，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融洽，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们找了一个更安静的角落，并肩坐下。
低声交流着各自喜欢的书籍类型和阅读时的一些心得体会。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淡淡的墨香，混合着阳光晒在老旧木地板上的干燥味道，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
傻柱侧过头，看着身边沐浴在金色光晕里的冯雪梅。
冯雪梅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优美，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随着目光的移动微微颤动。
傻柱的心，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同时，又有一股隐隐的、难以抑制的躁动在胸腔里潜滋暗长。
聊着聊着，冯雪梅轻轻拿起手边一本封面素雅、装帧古朴的诗集。
白皙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着泛黄的书页边缘她翻到诗集的其中一页，目光温柔地落在某一首诗上。
然后，像是被诗句中蕴含的情感触动了心弦，冯雪梅微微抬起头。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冯雪梅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傻柱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何师傅，”冯雪梅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和期待，“你……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吗？”
“一见钟情？”
傻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收缩了一下，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清晰地看到冯雪梅那双澄澈如水晶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那掩饰不住的、属于少女的羞怯。
这几乎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了。
傻柱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一股热流首冲面门，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耳根也开始微微发烫。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竭力控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无法从冯雪梅那张精致的脸庞上移开。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要将冯雪梅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以前……不太相信。”
傻柱顿了顿，努力平复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但是现在……”
傻柱再次看向冯雪梅，目光中充满了认真和坦诚，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现在，我有点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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