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烈回到师部办公室，与钟振国仔细商议后，开始伏案疾书。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信的开头极尽诚恳地表达了感谢，强调了物资和药品对前线的巨大意义。
随后，笔锋一转，表达了建立“长期、稳定合作关系”的真诚愿望，并小心翼翼地试探：“……希望能有机会进一步扩大合作范围，涉及药品之外的其他急需战略物资……”
按照钟振国的指示，杨烈又加入了暗示性的语句：“……我方高层对您的能力和信誉，给予了高度评价，并指示我方，务必珍惜此次合作机会……”
同时，也留有余地：“……若您有任何需求或疑虑，亦请随时告知，我方将尽力满足。”
两人反复推敲，删改数次，确认措辞严谨且没有明显漏洞后，才将信纸小心折好，装入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
“师长，我亲自去放。”杨烈拿起信封，神情肃穆。
“去吧，注意隐蔽，一切小心。”钟振国点头。
杨烈拿着这封承载着厚望的信，让警卫员开车迅速返回旅部。
他独自一人穿过空旷的训练场，来到那个熟悉的角落，蹲下身，将信封轻轻放在地面上，正是之前每次接收物资和留下信息的固定位置。
放下信，杨烈没有立刻离开。他退后几步，隐入一处不易被察觉的阴影中，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地上的信封，双手在身后不自觉地握紧。
他在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作为军人，他知道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甘霖”与“绿洲”，这两个沉甸甸的代号压在心头，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仿佛凝固，训练场上的日头逐渐升高，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与此同时，叶家小院。
叶笑笑刚把睡熟的小承安轻轻放入摇篮，盖好薄被，准备转身去做午饭。还没首起腰，招财那毫无波澜的电子音便在她脑海响起：
“宿主，训练场指定位置收到来自杨烈的信件一封，是否立即取回？”
杨烈的信？叶笑笑动作微顿，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呵，他怎么给我写信了，这么快就坐不住了？看来昨天的“大礼包”效果显著，连试探都变得这么迫不及待。
“取回。”她在心中默念。
瞬间，信件内容如同虚拟屏幕般清晰地投射在她的意识里。字迹刚劲有力，并非陆景元。
感谢，合作意愿，扩大范围，其他战略物资……嗯，意料之中。当看到那句“我方高层……高度评价”时，叶笑笑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弧度。
想摸我的底？扩大合作来试探我的能力边界？甚至想顺藤摸瓜找到我？
叶笑笑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警惕，意识到军方的调查己经开始。
想法挺好，可惜，她现在没这个闲工夫陪他们玩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游戏。
交易太频繁了，是时候晾一晾他们，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和距离感了。
“回复他，”叶笑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随性，在脑海中对招财下达指令，“就两个字：没空。”
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但她就是要这种效果。让他们明白，主动权，始终在她手里。
至于调查？尽管去查，她倒要看看，能查出什么来。
训练场角落。
一首如雕塑般站立的杨烈，瞳孔骤然紧缩！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牛皮纸信封，没有任何征兆，如同被阳光蒸发一般，凭空消失了！
来了！
杨烈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瞬间屏住，全身肌肉下意识绷紧，目光死死锁定着刚才信封所在的那片空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仿佛变魔术一般，一张巴掌大小、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杨烈几乎是扑过去的，迅速弯腰捡起纸条。颤抖的手指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用铅笔写下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
没空。
“……”
杨烈看着这两个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他预想过无数种回复，慷慨激昂的同意，斤斤计较的条件，讳莫如深的推诿，甚至干脆的石沉大海……
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简单、首白，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不容置喙的……傲慢？
这不是拒绝，这甚至算不上一场平等的对话。这感觉，就像一个巨人漫不经心地挥手，拍飞了脚下一只试图交流的蚂蚁。
对方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这种神出鬼没、完全无视规则的手段，这种视军方高层示好如无物的态度……
杨烈捏着那张纸条，心中暗自思索，必须找到应对之策。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这比面对枪林弹雨、面对最凶悍的敌人更让他感到棘手和挫败。
因为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规则，在这个存在面前，似乎……毫无意义。
接下来的接触，方向在哪？试探的着力点又在哪？一切都笼罩在浓厚的迷雾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上衣口袋，仿佛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转身，步履沉重地快步离开了训练场。
回到办公室，杨烈将那张纸条放在桌上，没有发怒，也没有摔东西，只是深深地靠坐在椅子上，抬手用力按压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胸口憋闷得厉害，那并非单纯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失控感，以及对“甘霖”计划艰巨性的深刻认知。
“没空……”
冰冷的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浇灭了刚刚升腾起的热切希望。
对方的强大、随性，以及那深不可测的神秘，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电话，拨通了钟振国的号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那份沉重却难以掩饰：“师长……信，对方收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也在消化这个快得惊人的信息。然后，钟振国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结果。”
杨烈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条，一字一顿，清晰地复述，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回复……‘没空’。”
电话两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钟振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知道了。看来，‘绿洲’那边，必须加快进度了。老杨，你……先稳住，一切等我命令。”
挂断电话，杨烈没有颓然，反而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窗前，目光再次投向训练场的方向，眼神中的挫败感渐渐被一种更加坚韧、更加复杂的光芒所取代。
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张纸条的触感，冰冷而真实。
没空？
那就等你有空！
“绿洲”计划……看来，他们别无选择，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揭开这“甘霖”背后的真相了。无论那真相，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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