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停了。
枪声哑了。
嘶吼，也没了。
死寂。
风穿过扭曲的钢筋，刮过冒烟的瓦砾，呜呜咽咽，像无数冤魂在哭。灌进耳朵里，只有空洞。
浓烈的焦糊味，混着烧化的金属腥气，还有淡淡的血腥，钻进鼻腔，呛得人想吐。
地上，是深浅不一的坑洞。到处是闪着最后电火花的机械残骸，噼啪作响。
活下来的人，像一根根烧剩下的木桩，杵在原地，眼神空洞。
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糊着凝固的血和烟灰。
刚才还在拼命，现在魂好像都被抽走了，傻站着，一动不动。
艾薇胸口剧烈起伏，抹掉脸上的灰，看着那些倒下的人。
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嘴唇颤抖，刚冒出的“赢了”的念头，被眼前的惨状瞬间浇灭。
她嗓子哑得厉害，用尽力气喊：“医疗队！快！救人！”
声音发颤，在死寂的废墟上飘荡，显得那么无力。
格里克红着眼，闷头带着还能动的人。
抬起伤员，盖上尸体。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竭力压抑的啜泣。
悲伤像浓雾，弥漫在空气里，厚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K瘸着一条滋滋冒火星的机械腿冲过来，身上好几块装甲都裂了。
他蹲在那堆铁巨人的零件边，用金属爪子扒拉着，嘴里嘀咕：“妈的……这到底什么鬼玩意儿？”
捡起一块触手冰凉、布满细密纹路的碎片。
“这结构……这材料……电池城哪个作坊能造出来？狗屁不通！”
他平时嗓门震天响，此刻却又低又沉，透着一股子撞见鬼的邪门。
“太他妈复杂了……比老子拆过最精密的玩意儿还乱……能搞懂才有鬼！”他摇晃着金属脑袋，电子眼红光乱闪，有点懵。
楚麟被人架着，挪过来。
每一步，都像有利刃在骨头缝里刮。钻心地疼。
刚才那记【雷霆审判】，几乎把他榨成了人干，连带着城市之核都黯淡了一圈。
身体像个破风箱，虚得厉害。
但干掉铁疙瘩那股狠劲还没散。体内那团紫金电光，似乎更凝实了些，也更驯服了。
值了。虽然差点把小命交代出去。
艾薇快步过来，看到他苍白的脸，急问：“伤哪了？撑得住吗？”
楚麟疼得呲牙咧嘴，硬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场面，死不了。你呢？”
艾薇摇摇头，下巴朝天上一抬，眼神冰冷：“看。”
天上，那道惨绿色的空间裂痕，依旧狰狞地挂着。
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巨大伤疤，黑洞洞的，往外渗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裂痕后面，那座冰冷的金属堡垒，一动不动。
堡垒表面，密密麻麻的猩红“复眼”，齐刷刷地，死盯着底下这片狼藉。
瘆人。
“打掉一个，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艾薇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心里，“那裂口，那堡垒……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楚麟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高兴得太早了。
这事儿，远没结束。
击败铁巨人的短暂兴奋，迅速冷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人在电池城，无限续航超神未知的敌人，藏在幕后的黑手，还有这该死的异界通道……像几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强行咽下喉咙里的铁锈味，努力站首了些：“开会。叫上所有还能喘气的头头。必须商量下一步！不能坐着等死！”
临时控制中心，消毒水和血腥味混杂，刺鼻。
围着简陋桌子的人，没几个身上零件齐全的。脸上刻满了疲惫、茫然，还有劫后余生的恐惧。
谁也不说话，空气闷得像要滴出水。
“老K，”楚麟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那些铁疙瘩的零件，看出什么门道没？”
老K那张金属脸剧烈抽动了一下，像是想骂娘又忍住了：“门道？屁的门道！技术代差！纯粹的碾压！”
他把那块碎片狠狠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能量核心，武器系统，装甲材料……跟咱们玩的根本不是一个路数！硬要说……那就是开着星际战舰打土著！降维打击！”
“想从这堆破铜烂铁里扒出弱点？或者搞清楚它们是哪来的？难！比登天还难！就算搞明白了，黄花菜都凉了！”老K一摊机械手，语气里全是无力和烦躁。
“时间？”艾薇接话，声音冷得像冰，“天上那玩意儿，可不会等我们慢慢研究。谁知道它下一秒会不会再扔个铁疙瘩下来？或者……更狠的？”
这话一出，屋里更安静了。
烟味，血腥味，绝望的味道，拧在一起，堵得人心头发慌。
泰克推了推鼻梁上裂了条缝的眼镜，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像在给死亡倒计时。
突然！
“都是因为你！”
一个浑身沾满灰尘、衣服破烂的居民猛地站起来，手指首挺挺地指着楚麟。眼睛通红，声音激动得发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恨意和恐惧。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引来这些怪物！电池城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盖起来的家！又他妈没了！都是你的错！是你带来的灾难！”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潭，激起千层浪。
“对！我老婆……她就死在刚才那炮下……”
“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城市又毁了……”
“那个通道……那些怪物……肯定都跟你有关！”
恐惧压倒了理智。质疑、指责、怨恨，像潮水般涌向楚麟。
他听着，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民众的恐慌他理解，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让他心底发寒。
头顶的灯管闪烁了一下，似乎电压不稳。
“都给我闭嘴！”
艾薇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那些指责的人。
“现在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吗？！楚麟为了保住这座破城，拼了多少次命，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没有他，我们早被撕成碎片喂狗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怪他？！”
艾薇的怒火让会议室暂时安静。
但那些人脸上怀疑和不满的阴影，并没有散去。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很难弥补。
楚麟慢慢站首身体，目光扫过那些充满疑虑、恐惧甚至怨恨的脸。
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疲惫底下，某种更加坚硬的东西正在成型。
他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那些东西……很强，强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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