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靖王府后院的梧桐树上，几只乌鸦突然惊飞而起，发出刺耳的鸣叫。
阮玲珑猛地抬头，手中碾药的玉杵停在半空。窗外传来三声轻叩，正想出去查看。
“世子妃，是太子殿下。”林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刻意压低了声线。
阮玲珑放下药碾，指尖不着痕迹地抹过腰间银针囊。这个时辰太子秘密来访，必是有要事相商。她快步穿过回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推开门，只见太子李轩一身素色常服，正坐在林墨床前低声交谈。烛光下，太子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曾安眠。见阮玲珑进来，两人同时噤声。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阮玲珑规规矩矩行礼，眼角余光扫到林墨略显苍白的脸色，心头一紧。
太子连忙虚扶一把：“弟妹不必多礼。”他脸上带着几分愧色，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今日特来为太子妃的无礼赔罪，这是皇宫特藏的千年人参的，聊表歉意。”
阮玲珑垂眸接过：“殿下言重了。”锦盒入手沉甸甸的，可见价值不菲。
“本宫己严惩过她，”太子声音转冷，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她若再有下次冒犯，休怪本宫不念夫妻情分。”
林墨轻咳一声，撑着身子坐首了些：“表哥，过去的事就罢了。我为你挡伤是心甘情愿，但玲珑...”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若太子妃再辱她，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阮玲珑识趣地退后两步：“殿下远道而来，臣妾去准备茶点。”
药房里，阮玲珑心不在焉地整理药材，将太子带来的千年人参随手丢进药柜。方才隐约听到“边防巡视”等字眼，联想到近日动向，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世子妃。”林沉匆匆跑来，“太子殿下要走了，世子让您去送送。”
阮玲珑随手拿起刚配好的养心丹，快步走向主院。刚到廊下，就听见太子压抑的声音传来：“...半月后出发，荣王提议的，父皇己经准了。”
她脚步一顿，隐在柱后。
“这是要在外行凶？”林墨的声音比方才虚弱了几分。
“本宫知道凶多吉少，”太子苦笑一声，“但皇命难违。如今你重伤未愈，我实在...”
“表哥，我的毒有办法解的，你不必担忧。”林墨打断他，语气坚决，“不会让你独自涉险。”
阮玲珑手中的药瓶差点摔在地上。这人是疯了吗？毒都没清完就想着去拼命。
“世子妃？”春桃小声提醒。
阮玲珑深吸一口气，春桃端着刚沏好的药茶走进去：“殿下用些茶再走吧，这是安神的方子。”
送走太子后，屋内一片寂静。林墨靠在床头，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锦被上敲击着。阮玲珑将药茶重重放在小几上，瓷盏与木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要去保护他？”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的怒意。
林墨抬眼看她，烛光在那双凤眼中跳动：“等毒解了...”
“解了？”阮玲珑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扯开他的衣襟，指着那道狰狞的伤疤，“你以为解了毒就万事大吉？上次中毒的教训还不够。”
林墨握住她颤抖的手：“玲珑...”
“别碰我！”阮玲珑甩开他，眼眶发红，“你心里只有你的太子表哥，何曾想过我？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身离去。
林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雪白的寝衣上。阮玲珑顿时慌了神，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林墨！”
“我没事...”他虚弱地笑笑，嘴角还带着血丝，“夫人说得对，是为夫考虑不周。”
阮玲珑红着眼眶给他擦血，手指触到他消瘦的腕骨，心头一阵刺痛。这半个月的药浴针灸，好不容易才将毒素清了一半，可这人的身子还是这么弱。
“太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人，他有那么多的人才，你何必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但太子对我有恩。”林墨突然轻声道，目光悠远，“那年我十五岁，随父王出征，中了埋伏。是太子带兵杀入敌营，把我救出来。我当时被打得要死。”
阮玲珑手下一顿。这事林墨从未提过。
“逃跑时，敌军箭矢如雨，他替我挡了三箭。”林墨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当时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是太子不顾生危，把我救出去来，他都是太子了。"
阮玲珑沉默许久，长睫垂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先把毒解干净再说。”她取出一颗养心丹，喂给世子，“还有两次药浴，期间不许运功，不许劳神，否则前功尽弃。”
林墨笑着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谨遵夫人之命。”
“太子半个月后出发，第三次药浴出发前进行，最后一次要间隔10天。所以你得等几天才能出发。”阮玲珑算了算日子，发现世子真的太奔波了。
“还有半个月，太子应该做好防备的，他只是相信我这个人。”林墨拉着阮玲珑的手。
阮玲珑瞪他一眼，却忍不住俯身抱住他。林墨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气，让她鼻子发酸：“你若敢有事，我就...”
“就怎样？”林墨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
“就改嫁！”玲珑恶狠狠道，声音却带着哽咽，“找个比你俊俏十倍的！天天在你坟前秀恩爱！”
林墨大笑，又牵动伤势咳嗽起来，却还是紧紧搂住她：“夫人舍得？”
“谁舍不得了！”玲珑红着脸推开他，端起己经凉了的药茶，“喝药！”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将相拥的两人影子投在窗纸上，久久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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