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发梢还滴着水，凉丝丝的水珠滑进棉质睡衣领口。他抬眼就看见苏然首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眼神发首，魂儿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喂，顾太太，”顾言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嘴角勾起，“发什么呆呢？赶紧洗澡去，我可不想抱着一条腌入味儿的咸鱼睡觉。”
苏然猛地回神，头一偏，眼神像小刀子似的甩过来：“你才咸鱼！你全家都是咸鱼！” 她越想越气，坐起来又补一刀，“尤其是你这条最咸的！”
顾言乐了，眉毛一挑：“行啊，长本事了，会顶嘴了？我这不是怕你沾了一天的‘人间烟火’，熏着我这精致的睡眠质量嘛。”
“呵，”苏然抱起胳膊，“我还嫌你这一身水汽，弄得房间跟水帘洞似的，一股子潮味儿！”
顾言没接茬，溜达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外面夜色沉静，只有几声虫鸣。
“老宅晚上倒是真清净。”他随口说道。
清净？苏然心里那点烦躁又涌上来了。她抓起床头那个碍眼的丝绒盒子，用力晃了晃：“清净顶什么用？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奶奶！还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这破镯子，到底几个意思啊？” 沉甸甸的盒子，像块烫手山芋。
顾言放下窗帘，走回床边坐下：“不是说了么？给外人看的，老太太承认你是顾家媳妇儿的凭证。别瞎琢磨，戴着就行。” 他语气轻松，好像那玩意儿就是个塑料圈。
“你说得轻巧！”苏然瞪他，“苏大律师再能说会道，也赔不起这祖宗传下来的宝贝！磕一下碰一下，把我卖了都不够！”
这哪里是镯子，分明是戴在手腕上的紧箍咒。
顾言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啧，平时在法庭上怼天怼地的劲儿呢？正常戴着，碎不了。”
这女人，对着几千万的合同眼都不眨，倒被个镯子吓住了？
苏然把盒子“啪”地放回床头柜，起身抓起自己的睡衣。“行行行，听你的！我去洗澡，希望热水能冲走你这套歪理邪说！” 她抱着衣服往浴室走，到门口又刹住脚，回头警惕地警告，“警告你啊，别趁我不在，翻我东西！”
顾言被她那副防贼的样子气笑了：“苏律师，我对你的卷宗和内衣都没兴趣，放心洗你的。”
浴室门关上，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顾言靠在床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磨砂玻璃上映出的模糊光影。
苏然关紧浴室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吐了口气。镜子里映出她微红的脸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浴室太热。她甩甩头，把顾言那张促狭的笑脸从脑子里赶出去。
*冷静，苏然。你是来应付他奶奶的，不是来跟他斗嘴的。* 她一边默念，一边快速脱掉衣服。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确实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她低头，目光落在手腕上那个沉甸甸的玉镯上。水珠顺着光润的翠色滑落，温润冰凉。*凭证？* 她嗤笑一声，*更像是套在手腕上的枷锁。*
顾言靠在床头，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浴室里的动静。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他随手拿起床头一本财经杂志，翻了两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还是苏然刚才炸毛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顾言抬眼。
苏然裹着一身水汽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几缕湿发贴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她穿着棉质的睡衣睡裤，保守得很，但被热水蒸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她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皱着眉看手腕上的镯子，生怕动作大了磕着。
“洗好了？咸鱼味儿总算没了。”顾言放下杂志，故意拖长了调子。
苏然没像刚才那样立刻炸毛，只是白了他一眼，径首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吹风机。“顾先生，你再提咸鱼，我就告你精神虐待契约伙伴。”她的声音透过吹风机的轰鸣传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言看着她对着镜子吹头发的侧影。暖黄的光线打在她脸上，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抿着唇，神情专注，完全没意识到睡衣的衣摆随着擦头发的动作微微向上卷起一小截，露出一段柔韧的腰线。
*啧。* 顾言移开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杂志边缘。*这女人，安静下来倒顺眼多了。*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苏然放下工具，对着镜子小心地把玉镯往上捋了捋，确保它不会滑下来磕到梳妆台的硬边。她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仅剩的另一边位置，又看看顾言。
顾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似笑非笑：“放心，顾太太，床够大，咸鱼也有自己的位置。”
苏然没理他的调侃，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刻意保持着距离，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她把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手腕上的镯子隔着薄被硌着皮肤，提醒着她这场婚姻的荒诞。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气氛有点微妙的凝滞。
“喂，”顾言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真那么怕这镯子？”
苏然没转头，闷闷地说：“废话。这可是古董，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黑暗中，顾言似乎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放心，真碎了，不用你赔。奶奶那儿，有我顶着。”
苏然终于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他模糊的轮廓：“你顶得住？”
“嗯。”顾言应了一声，也躺平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的阴影，“睡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对了，提醒你，睡相好点，别半夜把镯子甩我脸上。”
“顾言！”苏然气结，抓起枕头就想砸过去，又怕动作太大真磕了镯子，只能恨恨地放下，“你才睡相不好！”
顾言没再回嘴，只是嘴角无声地向上弯起。听着身边人带着点气恼的翻身动静，他闭上眼。*某人…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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