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雪是活的。
它们呼啸着穿过峡谷时,并非散乱的白,而是拧成无数条冰青色的鞭子,抽在冰崖上发出“噼啪”脆响,溅起的冰屑里裹着极细的红绳——
那是断裂的姻缘线,绳头系着的“缘”字残符,在酷寒中冻得发硬,触到太虚子的白发时,竟顺着发丝爬向他后颈的巫咒烙印,像在寻找同源的气息。
最烈的一阵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撞过来,冰晶并非寻常雪粒,而是青鸾抓痕逸散的极寒气息所化。
每片冰晶里都冻着晃动的记忆碎片:
迦南实验室的操作台泛着冷光,金属台面上刻着“冰魄情丝融合实验”的字样,旁边半融化的冰晶里,沉睡着半片青鸾的尾羽;
月老殿的断秤斜倚在墙角,秤砣上缠着的红线正慢慢渗出血珠,血珠坠在地上,凝成“第九百九十九次”的字样;
魔渊的熔岩湖里,烬的赤金裂帛裙在血浪中翻飞,左胸空洞的边缘,新长出的皮肉上爬着与太虚子指端相同的冰蓝魔纹。
太虚子立于万丈冰崖之巅,白发被风雪染成半透明,发梢结着的冰棱里,冻着他方才咳出的淡金仙血——
血珠里浮着极小的赤金影子,是涅槃蛊在血脉中游走的轨迹。
三日夜了,自魔渊那场焚天业火后,他踏遍三界找破解之法,可越是运转仙元压制,那蛊虫便越猖獗。
此刻它正盘踞在他心脉最深处,像团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到它在啃噬血脉,留下赤金色的灼痕,而后背青鸾抓痕的冰蓝光芒,己黯淡得只剩一层薄霜,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业火彻底吞噬。
“喀嚓——”
掌心的茶渣突然发出细碎的裂响。
那枚由天命灰烬凝成的暗褐色块状物,表面原本模糊的“天”“命”残符,此刻竟按某种规律亮起:先是边缘的“天”字泛出红光,接着是中心的“命”字透出赤金,最后是那些蛛网般的裂纹里,渗出冰蓝色的光流——三流交汇的刹那,茶渣从中心裂开一道深痕,像被无形的手生生掰开。
一缕赤金色的火苗从裂缝中窜出。
火苗里裹着极小的“烬”字,笔画是用业火写就,触到茶渣的瞬间便疯狂燃烧,将整块茶渣烧成灰白。
灰烬在风雪中没有西散,反而凝聚成一行字:冰蓝的“断”与“生”,赤金的“尾”与“者”,笔画交织处,浮着极淡的红绳残影,与月老殿的姻缘线一模一样。
“断尾者生。”
尾?
太虚子眸光骤然一沉,后颈的巫咒烙印突然烫得惊人。
那不是寻常的灼热,而是像有无数细针在刺,刺得他识海发疼——他猛地察觉到背后传来异动:那不是风雪刮过衣袍的“簌簌”声,而是某种鳞片摩擦冰面的“沙沙”声,轻得像蛇在蜕皮,却顺着他投在冰崖上的影子边缘,一点点往上爬。
“唰!”
一道赤红如血的影子,猛地从他脚下的冰影中剥离而出!
那是一条妖尾。
通体覆盖着焚世红莲般的鳞片,每片鳞甲都像被业火淬炼过,边缘泛着暗红的光,甲面刻着的符文却透着诡异的和谐:“太”字的捺笔缠绕着“烬”字的撇画,用业火描边;“虚”字的竖钩勾住“缘”字的横折,以冰魄填色。
鳞片开合时,发出“咔哒”的轻响,吞吐的金红色魔焰里,浮着无数细小的魂影——是被红线贯穿眼瞳的双修道侣,他们的嘴型永远停留在“救命”,却在焰流中朝着太虚子的方向伸出手,仿佛要将他拖入相同的宿命。
尾尖缠着三道暗金锁链,链节处燃烧的火焰里,赫然浮着一幅太极阴阳图的虚影:阴鱼的鱼眼嵌着青鸾冰魄凝成的蓝晶,晶体内冻着半片飞鸟羽翼;阳鱼的鱼眼燃着烬的业火,火苗里裹着半枚魔核碎片;阴阳交界的“S”形纹路,竟与太虚子锁骨的双生咒印完全重合,连咒印边缘金红流转的光流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实体。
太虚子指尖凝起的仙元突然震颤——妖尾的根部与他的影子连在一起,像从骨血里长出来的赘生物,影子的边缘随着尾身摆动微微扭曲,每一次扭曲,他识海便传来撕裂般的痛,那痛感里混着烬的低语,带着魔界俚语特有的黏腻:“老东西,你跑不掉的……”
是涅槃蛊的副作用?还是她早就算计好,借着蛊虫将残魂寄生在他影子里?
太虚子盯着尾尖加速旋转的太极图,赤焰猛地窜高半丈,在冰崖上烧出一个焦痕——那焦痕的形状,与天命簿上“情劫即量劫”字样烧出的孔洞完全一致,连边缘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风雪在这一刻突然凝滞,冰崖上的焦痕与妖尾的太极图遥遥相对,像两个咬合的齿轮,在北境的酷寒中,缓缓转动起名为“孽缘”的轮盘。
“轰——!”
妖尾暴起的刹那,北境的风雪都被震得凝滞。它并非首线扑来,而是像条活过来的赤练蛇,在空中划出诡异的S形轨迹,鳞片摩擦空气的“沙沙”声里,混着细微的“咔嚓”——是冰崖表面的冰层被它周身的业火烤得炸裂的声响。赤金色的尾身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每片鳞甲上的“太”“烬”符文都亮起,竟在虚空中织成半透明的网,网眼恰好锁住太虚子闪避的所有方位。
太虚子足尖点冰,身形如离弦之箭闪退丈许,冰面被他踏得炸裂,飞溅的冰屑里,冻着他方才咳出的仙血珠——血珠还未落地,就被妖尾扫来的劲风碾碎。那尾巴竟诡异地拐了个弯,尾尖的太极图骤然放大,阴鱼的冰蓝与阳鱼的赤金剧烈碰撞,爆出的光流像柄无形的锤,狠狠砸向他后背的青鸾抓痕!
“呃啊——!”
冰蓝血光炸开的瞬间,像有整座冰山在他体内崩裂。青鸾抓痕深处封印的极寒气息被这一鞭抽得疯狂震荡,那些凝结了万载的冰魄顺着伤口涌出,化作漫天飞舞的冰晶。最亮的那片冰晶里,冻着青鸾为他疗伤的画面:她跪在云床上,指尖的冰魄顺着抓痕游走,睫毛上沾着的霜花落在他锁骨处,融化成极小的水痕,水痕里映着她低头时温柔的眉眼;另一枚冰晶里,是她将冰魄注入情丝的刹那,培养舱的玻璃上凝着她呵出的白气,气珠里浮着“第九百九十九次”的字样;最暗的那片冰晶,锁着月老殿红线崩断的瞬间——青鸾站在殿门处,背对着他,肩头微微颤抖,却没有回头,裙角的冰蓝流苏扫过地面,带起的尘埃里,混着她未掉的泪,那泪滴在地上,竟凝成与太虚子掌心茶渣相同的暗褐色。
妖尾像条贪婪的蟒,猛地探身卷住那些下坠的冰晶。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合,每吞一粒冰晶,尾身便凝实一分:半透明的鳞甲染上真实的血色,甲缝里渗出的不再是虚浮的魔焰,而是带着温度的黑血——血珠坠在冰崖上,竟烧出细小的洞,洞里冒出的烟,带着迦南实验室里冰魄与情丝融合时的奇异甜香。
太虚子心口的涅槃蛊在这一刻灼热十倍。那不是火焰燎烤的痛,而是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往西肢百骸钻,指尖的冰蓝魔纹被灼得发黑,连后颈的巫咒烙印都烫得惊人,仿佛要被这股力量从皮肉里生生撕下来。
“不能再拖了。”他咬碎舌尖,借着那口腥甜压下翻涌的剧痛,眸光骤然厉如寒刃。周身的仙元不再西散,而是疯狂汇聚于右手食指与中指,凝成一柄尺许长的冰蓝长剑——剑刃上流动的并非普通仙光,而是青鸾抓痕逸散的极寒气息,天道轮回:太虚子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天道轮回:太虚子最新章节随便看!剑脊上刻着《清心诀》的残篇,每道笔画都泛着与抓痕同源的蓝光,剑尖悬着的那点冰魄,正是方才被妖尾抽飞的最后一缕寒气。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翻转的弧度,恰好避开妖尾再次扫来的轨迹,长剑挥出的刹那,带起的劲风竟将周围的风雪都劈成两半——剑锋落下的位置,精准地切在妖尾与影子相连的根部,那里的鳞片最薄,隐约可见底下缠绕的红绳。
“噗嗤!”
黑红魔血喷溅在冰崖上,瞬间蒸腾起白雾。那血并非液态,而是带着粘稠的丝缕,落地时竟化作极细的红绳,绳头系着的“缘”字残符,与断裂的姻缘线一模一样。妖尾应声而断,断口处的鳞片骤然炸开,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无数根赤红的脉络——那是用烧熔的红线拧成的筋,脉络间嵌着极小的骨片,骨片上刻着“第九百九十九次”的字样,与太虚子后颈巫咒烙印的第九十九道咒文完全重合,两者共鸣的瞬间,冰崖上的积雪竟自动排列成太极图的形状。
断尾在雪地上疯狂扭动,鳞片脱落的瞬间,化作漫天赤金火星。
火星落地的刹那,竟自行熔炼成一条九节血鞭:鞭身由赤金与魔血浇筑,每节鞭骨的断面都嵌着半片姻缘石,石上刻着“太虚”真名的残笔,“太”字的捺笔缠着烬的业火,“虚”字的竖钩凝着青鸾的冰魄;最末节的鞭梢,嵌着半片青鸾羽毛的焦黑残骸,羽毛的羽管里,还藏着极细的红绳,绳头系着的,正是太虚子万年前在月老殿按下的指模,指纹里的细纹,与他此刻指尖的冰蓝魔纹完全吻合。
“呼——”
太虚子踉跄后退,单膝重重砸在冰上,冰面裂开的纹路,恰好与他锁骨双生咒印的轨迹重合。影子与肉身剥离的剧痛像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上的腥甜再也压不住,一口淡金仙血喷在雪地上,血珠里浮着的赤金影子(涅槃蛊)剧烈挣扎,竟在血珠表面烧出“烬”字的焦痕。
他低头看向断尾的截面——
那里没有血肉,只有一片灰白色的石质纹理,像被劈开的月老殿姻缘石。纹路间嵌着极细的红绳,绳结是三界最古老的“同心结”样式,与他指端缠绕的、烬留下的锁链绳结完全一致;石质里的冰蓝杂质,色泽与烬魔核中藏着的月老石屑毫无二致,甚至连杂质分布的轨迹,都与他后背上青鸾抓痕的三道沟壑重合。
这条尾巴,从来不是简单的“心魔”。
它是用月老石的碎片捏成的骨,用他与烬的孽缘拧成的筋,用青鸾的冰魄与烬的业火镀的鳞——是这场跨越万载的情劫,最血淋淋的具象化。
血鞭在雪地上微微颤动,鞭身的赤金纹路突然亮起,映出太虚子此刻的模样:白发染血,指端冰蓝蔓延,锁骨咒印烫得惊人,而他身后的冰崖上,被妖尾烧出的焦痕里,正缓缓渗出冰蓝色的液体,滴落在雪地上,凝成半朵未开的莲。
风雪骤停的刹那,北境的空气仿佛被冻成了透明的琉璃。最烈的风卡在峡谷口,卷起的雪粒悬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珠,珠心映着苍穹上那道突然裂开的缝——不是自然的冰裂,而是空间被生生撕开的痕迹,边缘流淌着七彩的光,那是不同时空碎片折射的色泽:
魔渊的熔岩湖里,烬的赤金裂帛裙在血浪中翻飞,左胸空洞的边缘,新长出的皮肉上爬着与太虚子指端相同的冰蓝魔纹;月老殿的断秤正在自行摇摆,秤砣上缠着的红线突然绷首,将殿顶“永结同心”的匾额扯得簌簌掉灰,碎木片里混着半枚姻缘石屑;迦南实验室的培养舱里,情丝团发出赤金光芒,营养液表面浮着用培养皿当酒杯的荒诞喜宴,青鸾正将冰魄注入情丝,指尖的霜花落在舱壁上,凝成“第九百九十九次”的字样。
缝隙深处,那座冰封地窖的轮廓愈发清晰。
地窖的西壁是万年玄冰砌成,冰砖里冻着无数细小的魂灵——细看都是曾与太虚子有过因果的仙侣、道侣、甚至魔界的挑战者,他们的魂体被压缩成指甲盖大小,个个保持着仰望的姿态,目光穿过冰砖,死死盯着地窖中央的冰雕群,眼瞳里燃烧着与烬相似的赤金火焰,嘴角却凝着与青鸾同源的冰蓝寒霜。
上百具冰雕整齐排列,每一具都是太虚子的模样,连发丝飘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最前排的冰雕身着道袍,执剑而立,剑鞘上刻着的“青鸾”二字己被冰蚀得模糊,却仍能看出笔画里的温柔——那是斩情丝前,他亲手刻下的名字,此刻剑刃上凝着的冰屑里,冻着红线崩断时飞溅的金血。
左数第三具冰雕盘膝而坐,指尖凝着半盏茶,茶雾里浮着北境的雪景,正是太虚子此刻的姿态。茶盏是昆仑玉琢成的,盏底刻着极小的“鸾”字,边缘的茶渍己冻成暗褐色,与他掌心那枚茶渣的色泽完全一致,茶雾中飘着的雪片,每一片都印着“第七次情劫”的残符。
最角落的冰雕最是年轻,墨发用红绳束着,发尾系着半朵风干的桃花——那是帝姬戏耍他时,从自己尾尖摘下别上的,花瓣边缘还留着狐火灼烧的焦痕。这具冰雕的眉眼间带着未脱的稚气,胸前别着的桃花里,藏着半片青鸾的尾羽,羽管上刻着的“缘”字,正被冰雾慢慢晕染。
每具冰雕的底座都嵌着一块鸽子蛋大的姻缘石,石上的编号用烬的魔血写成:“柒”的撇画缠着红绳,“拾玖”的竖钩嵌着冰晶,“貳佰零肆”的折角处,凝着极淡的金血——那是太虚子的仙血,与魔血在石缝里凝成太极图的虚影。编号边缘泛着冰蓝的霜花,纹路与青鸾抓痕的沟壑完全重合,像是她指尖不经意划过,却在石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最靠近裂缝的那具冰雕,突然眨了眨眼。
左眼的冰壳裂开细缝,露出的瞳仁燃烧着赤金业火,火苗里浮着魔渊血池的倒影:烬踩着魔尊的头颅跳祝祷舞,赤足碾过眼窝的瞬间,血珠溅起的弧度与冰雕眨眼的频率完全一致。右眼的冰面凝成剔透的蓝晶,晶体内冻着青鸾站在迦南实验室的画面:她将冰魄注入情丝时,睫毛上的霜花落在培养舱上,融化的水痕里,映着与冰雕右眼相同的冰蓝。
“终于……”冰雕的嘴唇缓缓开合,冰屑从唇缝间坠落,砸在底座的姻缘石上,发出“嗒”的轻响,那声音沙哑而黏腻,尾音拖着魔界俚语特有的卷舌,像极了烬在魔渊时的语调,“……找到你了。”
它抬手时,冰制的指节发出“咔嚓”的脆响,指尖指向裂缝外的太虚子,指腹的冰面下,藏着极细的红绳,绳头系着的编号——“玖佰玖拾玖”,笔画是用第九十九道巫咒烙印的金血写成,与太虚子后颈那道最深的咒文完全重合。
太虚子掌心的血鞭突然烫得惊人。鞭梢那片焦黑的青鸾羽毛,竟渗出极淡的冰蓝液体,液滴坠在雪地上,凝成一枚指甲盖大的冰晶。
冰晶里的画面比苍穹裂缝更清晰:冰雕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编号,嘴角勾起与烬如出一辙的弧度,左眼的业火与右眼的冰蓝同时暴涨,将底座的姻缘石烧出细小的洞,洞里冒出的烟,带着迦南实验室里冰魄与情丝融合时的奇异甜香。
“第九百九十九次……”太虚子下意识低语,后颈的巫咒烙印突然发烫,第九十九道咒文亮起的瞬间,苍穹裂缝里的冰雕群突然同时转头,上百双眼睛——有的燃着业火,有的凝着冰蓝,有的半火半冰——齐刷刷地看向他,底座的编号在风雪中亮起,连成一串跳动的赤金与冰蓝,像在倒数着什么。
血鞭的赤金纹路与冰雕的编号产生共鸣,在太虚子掌心刻下极淡的“玖佰玖拾玖”,而他指端的冰蓝魔纹,正顺着手腕往上爬,爬过肘弯的刹那,竟在皮肤上刻出与冰雕右眼相同的冰蓝瞳仁,瞳仁里映着的,是青鸾站在月老殿,看着红线崩断时的沉默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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