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喝点什么？”顾凌霄接过酒单，低声问娜塔莎。
“马提尼，摇匀，不要搅拌。”
娜塔莎熟练地点单，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俱乐部大厅，迅速锁定了贝尔摩德报告中提到的、位于最内侧的那个包厢。
包厢门紧闭着，外面站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眼神警惕的守卫，显然是琴酒的人。
顾凌霄也注意到了那个包厢。他点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看似随意地与娜塔莎低声交谈，内容无非是品评酒水或者谈论一些虚构的投资项目，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俱乐部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那个包厢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顾凌霄考虑是否要主动制造一点“巧合”时，俱乐部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只见一个穿着和服、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俱乐部经理立刻躬身迎了上去，态度极其谦卑。
顾凌霄的目光与那对上的一瞬间，两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那不是别人，正是铃木朋子！铃木财团的现任女主人，铃木绫子和园子的母亲！
铃木朋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凌霄，尤其是看到他身边那位光彩照人、姿态亲昵的红发女郎时，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惊讶、尴尬、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失落交织闪过，但她很快恢复了平时那副高贵从容的姿态，对着顾凌霄这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在经理的引导下，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的高级包厢。
娜塔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顾凌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看来，你的‘度假’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啊。这位……也是你的‘老朋友’？”
顾凌霄面不改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他知道，今晚的“幻影”俱乐部之行，恐怕不会像预想的那么顺利了。
铃木朋子的出现，无疑给本就复杂的局面，又增添了一层难以预料的变数。
而那个紧闭的包厢，里面隐藏的秘密，似乎也变得更加起来。
铃木朋子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顾凌霄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但并未打乱他的节奏。
他依旧沉稳地坐在卡座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娜塔莎则像个尽职尽责的女伴，依偎在他身边，偶尔低声说笑，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不断扫描着整个俱乐部，尤其是铃木朋子进入的那个包厢以及琴酒所在包厢的动静。
“看来你的‘人际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广泛。”
娜塔莎端起马提尼，借着酒杯的掩护，用极低的声音调侃，“连铃木财团的女主人都和你有……交情？在这种地方遇见，可不太像是谈生意的氛围。”
顾凌霄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琴酒那个包厢。
将近半小时过去了，那扇门依旧紧闭，外面的守卫也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这很不寻常，琴酒不是有耐心浪费时间的人。
就在这时，俱乐部的灯光微微调暗，音乐也切换成了更舒缓的蓝调。
一个穿着侍者制服、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服务生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水托盘，看似无意地经过顾凌霄他们的卡座。
在放下两杯新的饮品时，一枚小巧的、如同口香糖般大小的金属片悄无声息地从他袖口滑落，粘在了卡座底部的阴影里。
是顾岩安排的内线！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顾凌霄不动声色，知道这是微型窃听器或者信号发射器。有了这个东西，或许能捕捉到一些包厢内的动静。
然而，还没等他们这边有所收获，铃木朋子所在包厢的门却先打开了。
只见朋子夫人走了出来，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严肃，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律师或顾问的中年男子。
两人低声交谈着，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顾凌霄卡座附近时，铃木朋子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想看向这边，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径首走了过去。
娜塔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看起来……好像遇到了点麻烦？那个跟她一起的男人，不像是一般的随从。”
顾凌霄也注意到了。
铃木朋子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以及她身边那个男人专业的姿态，都显示她来这里并非单纯的社交或消遣，更像是来处理某些棘手的事务。
联想到“幻影”俱乐部复杂的背景，顾凌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大约十分钟后，铃木朋子和那名男子从洗手间方向返回。
这一次，在路过顾凌霄卡座时，许是调整好了心态，或许是觉得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铃木朋子停下了脚步。
“顾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铃木朋子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贵妇的优雅，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娜塔莎，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然后回到顾凌霄身上。
“朋子夫人，晚上好。”顾凌霄站起身，礼节性地回应，“确实是巧遇。”
他并没有解释娜塔莎的身份，也没有询问对方来此的目的，态度平和而疏离。
铃木朋子似乎也无意寒暄，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那男子微微点头。她这才压低声音，对顾凌霄说道：
“顾先生，这里……不太平静。如果可以，还是早些离开为好。”她的提醒带着几分真诚，也透露出她确实知道一些内情。
说完，她对顾凌霄和娜塔莎微微颔首，便与那名男子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包厢。
娜塔莎在顾凌霄坐下后，挑眉道：“她这是在警告我们？还是……示好？”
“两者皆有。”顾凌霄分析道，“她认出了我，也知道这里的水深。出于……过往的情分，她提醒我。但同时，她自身也深陷麻烦之中，不想节外生枝。”他能感觉到，铃木朋子刚才的举动，是经过权衡的。
就在这时，顾凌霄隐藏在耳内的微型接收器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是那个内线放置的窃听器开始工作了！
虽然信号受到干扰很不稳定，但隐约能捕捉到琴酒包厢内传来低沉的对话片段：
“……时间……确定了吗……”
“……‘货物’……必须万无一失……”
“……警方……眼线……清理……”
声音模糊不清，夹杂着噪音，但关键词“货物”、“警方眼线”、“清理”却让顾凌霄眼神一凛。酒厂果然在策划大的行动！而且似乎涉及到内部清理和某种重要的“货物”交易！
几乎在同一时间，俱乐部入口处再次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几名穿着黑色风衣、气质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琴酒所在的包厢方向。
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公权力的肃杀之气，与俱乐部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
是警察！而且是便衣刑警！
俱乐部的经理脸色微变，连忙迎了上去，试图交涉。但那几名便衣显然目标明确，出示证件后，首接朝着琴酒的包厢走去！
琴包厢外的两名守卫立刻紧张起来，手按在了腰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俱乐部内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其他客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侧目，低声议论起来。
顾凌霄和娜塔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警方竟然首接找上门了？是因为“清理眼线”的消息走漏了？还是另有原因？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琴酒包厢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首先走出来的是伏特加，他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脸色阴沉。
接着，琴酒那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和冷峻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他嘴里叼着烟，眼神如同万年寒冰，扫过门口的便衣警察，没有丝毫慌乱。
“诸位，有何贵干？”琴酒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为首的便衣警察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他毫不退缩地与琴酒对视：“我们接到线报，这里可能正在进行非法交易，请配合我们调查。”
“搜查令呢？”琴酒冷冷地问。
那便衣警察脸色一僵，他们显然是收到风声后匆忙赶来，并未申请到搜查令。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铃木朋子包厢的门也再次打开。
之前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为首的便衣警察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出示了某种证件。
那便衣警察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琴酒，最终咬了咬牙，对手下挥了挥手：“我们走！”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竟然因为铃木朋子随从的介入而消弭于无形！便衣警察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琴酒深深地看了一眼铃木朋子包厢的方向，又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俱乐部大厅，在顾凌霄和娜塔莎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莫测。
然后，他冷哼一声，带着伏特加和守卫，迅速离开了俱乐部，显然今晚的会面无法继续了。
俱乐部内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音乐重新响起，但那种紧绷感依旧残留。
顾凌霄坐在卡座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
酒厂的秘密行动，警方的突然介入，铃木朋子神秘的事务以及她随从展现出的能量……这一切都指向“幻影”俱乐部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销金窟，它的水，深不可测。
“看来，我们这位朋子夫人，能量不小啊。”娜塔莎感慨道，“连警方都能轻易打发走。”
“铃木财团在倭国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有些特殊人脉并不奇怪。”
顾凌霄淡淡道，“更重要的是，酒厂的计划被打乱了，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机会。”
他站起身：“走吧，今晚到此为止。这里很快会成为焦点，我们不宜久留。”
离开“幻影”俱乐部，坐进车里，顾凌霄立刻联系了贝尔摩德。
“重点调查‘幻影’俱乐部的幕后老板，以及今晚警方行动的源头。还有，查清楚铃木朋子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她亲自来这种地方处理。”
“明白，卡密！”
夜色中，车子驶离六本木。
顾凌霄知道，经过今晚，东京的暗流更加汹涌了。
酒厂、警方、神秘的俱乐部、深藏不露的铃木朋子……多条线索交织在一起，而他，正站在这个漩涡的中心，等待着将这一切抽丝剥茧，化为己用的时机。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回到皇家公园酒店顶层的套房，东京璀璨的夜景在脚下铺陈开来，却无法驱散顾凌霄眉宇间那抹深思。
今晚“幻影”俱乐部发生的一切，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散。
娜塔莎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今晚可真够热闹的。琴酒吃瘪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但眼神同样凝重，“不过，铃木朋子……她展现出的能量，有点超出预期了。能轻易让没有搜查令的刑警队伍退走，这不仅仅是财阀那么简单。”
顾凌霄走到酒柜前，却没有倒酒，只是站在那里，望着窗外。
“铃木财团能屹立不倒，黑白两道必然都有根基。只是没想到，她会卷入‘幻影’这种地方的事务。”
他转过身，看向娜塔莎，“贝尔摩德那边需要时间。在情报明确之前，我们按兵不动。”
接下来的两天，东京表面风平浪静。
新闻上没有关于六本木任何异常事件的报道，仿佛那晚俱乐部的冲突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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