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毕，饿殍遍野，民相食，或相残。
救灾只需要朝堂的赈济，殊不知，天灾之后的人性才是最可怕的。
这也是宋怀樾要派出武将镇守的原因。
一进入北境地界，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彻骨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冰封万里，人畜冻死无数。
雪地里散落着零星的粗布麻杉，更不知数尺深的积雪之下，埋葬了多少尸骨。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等到了齐王府门口，不远处立着一名白衣男子，仿若修竹，寒风之中看着有些瘦削。
正是齐王宋璟。
他的眼底难掩乌青，为了雪灾夜不能寐。
省略了客套环节，宋璟开门见山，“朝廷的救济虽然已到，但雪灾后北境的房屋庄稼被毁，百姓生计难以维系，流民匪徒会越来越多，一味的镇压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这些天来，冻死的人渐少，却多了许多病死的人。”
“瘟疫。”何皎皎突然出声，“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宋璟的眼睛亮了起来，“姑娘怎知？”
何皎皎面色凝重，想了想，“雪灾之后冰雪融化，会使水源受到污染，饮食和卫生条件变得恶劣，再加上寒冷天气，人的身体脆弱，会使疫病更容易传播。”
宋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何皎皎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要将已经感染的病人隔离开来，已经死亡的最好采取焚烧的方式，至于水和食物一定要保证新鲜干净，药品要及时分发到百姓手中。”
宋璟点点头，赶紧吩咐手下人去做。
“谢将军，北境的治安就交给你了，本王还要带人去粮仓，就先不奉陪了。”
这位齐王心忧百姓，勤政爱民，北境有他是百姓之福。
接下来的几天，齐王除了有时会来向皎皎请教有关瘟疫的事，他和谢长宁经常忙得整天都不见人。
我们在府外设了施粥点救济灾民，算是为北境的百姓尽点绵薄之力。
前世在后宫里，虽然不得宠爱，却也是锦衣玉食，出行有宫人伺候，如今才知浅薄。
每日奔波于施粥虽然辛苦，但我发觉自己开朗许多，心内郁气渐渐消散，只想为北境百姓多做些事。
几月下来，虽黑了瘦了，身子反而强壮不少。
春日迟迟，万物复苏，笼罩在北境的冰雪终是渐渐化了。
朝廷免了北境三年的赋税，流民匪徒散去，百姓忙着重建家园，播下种子。
我们终于坐下来吃了一顿舒心的饭。
何皎皎喝得小脸通红，倒在我的怀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宋璟笑道：“何姑娘真性情，酒量好得本王真是佩服。”
我抬眼看了齐王一眼，刚来第二日，他便知道皎皎是谢长宁的平妻，如今却是一口一个何姑娘地叫着，莫不是
听出宋璟话里的戏谑，何皎皎蹭地站起来，“你别小看本姑娘，论酒量，实不相瞒，在座的各位都是”
砰的一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谢长宁满脸嫌弃，“殿下见笑了。”
我闭了闭眼睛。
看上去有些紧张的只有宋璟，“来人，扶何姑娘下去休息。”
宋璟眼中的关切不似作伪，看着谢长宁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不免疑惑这几个月他和齐王究竟说了什么。
回到房中，谢长宁看出我心中疑惑，“我已告知齐王，皎皎并非我妻室。”
“他喜欢皎皎？”
谢长宁点了点头，“原以为凭皎皎的性子，日后的良配应当是可以包容她的寻常男子，没想到竟是齐王。”
我愣了愣，“你是说，皎皎也喜欢齐王？”
谢长宁不说话，算是默认。
那些曾经被我忽视的细枝末节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
皎皎每次说起对救灾的见解，齐王总是满眼欣赏；施粥后身上寒冷，齐王总会命人送来姜汤；皎皎染了风寒，齐王请来北境最好的大夫，即使在外奔波劳碌，回府也会来看一眼。
“那他对皎皎可是真心？”我仍是心有隐忧。
皎皎性子单纯，直来直去，齐王如今虽未娶妻妾，但如他这般的皇室子弟，怎会终生只守着皎皎一人？
宋怀樾即使宠爱柔妃，后宫仍是佳丽三千，别的皇室子弟亦是如此。
谢长宁沉吟道：“如今皎皎名义上仍是将军府的人，他想娶皎皎并非易事，考验齐王的时机还多，倒是先不必担心。”
我听后心中稍安，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被谢长宁笑着打断，“几个月没好好陪你，早些时候说的温泉，我今日带你去。”
谢长宁心中记挂着我的寒疾，却不知这些天我已经康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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