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樱如霞，鸥鸟翩跹。
春城的十二月，是蓝楹花沉睡时间，枝头虽无紫云坠落，阳光却把每寸空气都酿成懒洋洋的春天。
司南枝偶尔会带着爷爷和福伯，来到翠湖边那家挂着蓝布帘子的傣家小馆。
老板娘是位热情好客的傣族阿妈，手腕上的银镯随着切菜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同志，尝尝我们家的鬼鸡，”阿妈手脚麻利地拌着调料，青柠檬那酸酸的香气，混合着小米辣的辛辣味儿，一股脑儿扑面而来，“保证让您胃口大开！”
司老爷子被辣得首吸凉气，可筷子却停不下来，一筷接着一筷地夹着吃。
福伯赶忙递上凉茶，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老爷，您这肠胃才刚好些……”
司南枝连忙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递给爷爷：“这是加了蜂蜜的保和丸，您先吃了，能护着点胃。”
傣族阿妈瞧见了，赶紧端来一碗温热的米汤：“老人家先喝点米汤垫垫，这鬼鸡确实辣了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要不我给您重新做一份，少放点小米辣？”
老爷子却摆了摆手，又夹了一筷子鸡肉：“不用不用，这辣得过瘾！”
他转过头，笑着对司南枝，“南枝啊，这味道让我想起年轻时在滇南采药的日子……”
正说着呢，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跑过去，担架上的人脸色惨白，军装裤腿都被鲜血浸透。
司南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职业病瞬间上头，立刻追了上去：“我是医生，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士兵急得满头大汗：“训练的时候从障碍墙上摔下来，钢筋把大腿给扎穿了！正打算送去军区医院……”
司南枝己经蹲下身，检查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福伯，把我包里的止血散拿来！先止血要紧！”
傣族阿妈赶忙递来干净的毛巾，老爷子也拄着拐杖过来帮忙。
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有人递来白酒，有人送来干净的布条……
等军区医院的救护车呼啸着赶来时，伤员的血己经止住。
带队的军医跳下车，看到司南枝后，明显愣了一下：“司医生？您怎么在这儿……”
司南枝简单交代了一下处理情况，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伤员虚弱地问他：“您……您就是前线医疗站的司医生？
我听班长说起过您……”
年轻的士兵努力想要敬个礼，“谢谢您……”
夕阳西下，翠湖的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
司南枝望着远去的救护车，突然觉得，不管在什么地方，医者的使命永远刻在她的骨子里。
爷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三个人心照不宣地转身，继续享用被打断的晚餐。
这一次，傣族阿妈特意给老爷子换了一份微辣的蘸水，还免费送了一壶自家酿的米酒。
——
这天傍晚，司南枝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爷爷和福伯己经在台阶下等着了。
老爷子拄着那根紫檀木拐杖，福伯手里提着个竹编食盒，两人脸上都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
“爷爷，福伯，你们这是？”司南枝拍了拍白大褂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满脸好奇。
司鸿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们发现了个好地方，快跟我们走。”
老爷子今天精神头格外好，连拐杖点地的声音都透着轻快。
福伯在一旁附和：“老爷中午就念叨着要带小姐去尝尝，午觉都没睡安稳呢。”
三个人穿过热闹的街市，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
巷子两边的灰砖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夕阳的余晖透过叶子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巷子的尽头，一家挂着“宣威老字号”木匾的小店静静立在那儿。
匾额己经有些褪色，边角处还有被虫蛀的痕迹，并不破烂反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
店主是个精瘦的老者，正全神贯注地在案板前切火腿。
他手中的长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每切一刀，薄得像蝉翼似的火腿片就像花瓣一样散落开来，呈现出的玛瑙色泽。
“同志，尝尝？”老者抬起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
“这是用我们本地黑猪的后腿，足足腌制了三年。”
火腿片薄得能透光，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晶莹的油光，咸香中还带着淡淡的果木烟熏味儿。
三个人就坐在店门口的竹椅上。
福伯像变戏法似的，从食盒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破酥包子，包子外皮金黄酥脆，轻轻一碰，碎屑就簌簌地往下掉。
司南枝小心翼翼地把火腿片夹进包子里，咸鲜的火腿和香甜的面皮在嘴里交织，好吃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福伯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壶，给老爷子斟了半杯本地酿的松子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粗瓷杯里轻轻晃动，散发出淡淡的松香。
“少喝点。”司南枝轻声提醒，可一转头，就看见爷爷己经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
晚风吹过，送来不远处烤豆腐摊那的焦香。
街角传来“卖饵块嘞——”悠长的吆喝声，还夹杂着木槌敲打糍粑的沉闷声响。
司南枝小口小口地啜着清茶，看着爷爷心满意足的笑脸，还有福伯在一旁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烘烘的感觉。
暮色渐浓，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司南枝走在后面，望着爷爷和福伯相互搀扶的背影——老爷子银白的发梢染上了金色，福伯微微弯曲的背脊，还有他们时不时传来的说笑声。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也不知道是哪家在生火做饭。
司南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大哥和陆闻舟也在就好了，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那该多热闹。
这个念头让她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追上爷爷，伸手扶住了老人的另一只胳膊。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连在了一起，慢慢地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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