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旧算盘
“她真以为搞几张旧章程、追溯点合规流程，就能把我这二十五个点堵回去？”
唐和平把酒杯放下，声音淡淡的，带着点笑意，却不掩火药味。他今晚选的地点很讲究——老金融圈都知道这家“金樽小院”，门面低调，包厢厚实，包容一切密谋。
他包下了院子里最大的一间厢房，饭局开得像是老同学聚会，实则是一场战前联盟的试水。
屋里烟气缭绕，菜还没全上，话己经不客气。
坐他右手边的是风控部老总金柏林，一口山城普通话，说话永远含着烟味：
“我就看不惯现在这风气。一个公司搞得像投行，她天天穿高跟鞋踩着来开会，把我们当项目经理点人头似的，一副我要你配合就得配合的样子。
我们算老几了？她知道我们熬过几个周期不？”
“唐诀啊，”左边那位坐着的赵云桥开口，声音低，慢悠悠，“她动作确实快，去年还组织我们搞了什么企业文化更新课，要求中层写‘愿景自述’。
我当时看那PPT，我老婆在旁边笑半小时，说公司是变幼儿园了吗？”
几人一笑，气氛稍微松快了一点。
赵云桥接着说：“你说她能力有没有？有。手段有没有？也有。
但问题是——这公司不是她一手拼起来的。她来之前，和尚信贷账面就二十多个亿了，是唐老爷子和咱们这帮人一笔笔啃下来的。”
“啃得满嘴血。”金柏林补一句，拍拍大腿，“你们记得08年那会儿吗？流动性断裂，我那边仓库抵押都快拆了换现金，公司还不是靠我那笔大额资产包扛过来的？”
“她哪懂那个时候我们怎么熬过来的。”赵云桥摇摇头，“现在手一挥就裁部门，说什么‘轻资产结构优化’。
优化你个头，她懂什么叫人情债？”
“合规治理是好事。”金柏林吸了口烟，往后一靠，“问题是，她的那种治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说得轻巧，她那叫‘唐诀新十条’，我看就是年轻人搞的一套董事会清洗计划。”赵云桥哼了一声，把菜单往桌上一推，显然早被气饱了。
“哪十条？”唐和平问，眼里带着玩味。
“别说十条，她那玩意儿多得像军规。我老婆前两天说，我回家说话都像在汇报工作。”赵云桥翻起手机，“我随便说几条你们听听，气不气人。”
他一条条数着：
“第一条，高层非正式会议录音归档。她说防‘黑箱’，我说她不信人。”
“第二条，年中不得追加预算，连项目应急费都要报流程。以前我批个材料款两天搞定，现在得走七道签字。”
“还有，‘风险测试算法评分’，我们跟客户谈了两个月的合作，她那个系统给人家打了63分，首接打回。她就相信那玩意儿？”
金柏林呛了口烟，咳两声：“那还不是最绝的。你看她搞的那个‘职级评估问卷’？去年我手下一个副总被调岗，说是‘情绪稳定性偏低’——我说你这是做心理测评还是搞公司？！”
赵云桥接话：“还有那条‘亲属回避’制度。说是凡是董事亲属任职都要备案，我外甥女本来在合规部门干得好好的，硬是被调去客户运营，说是‘避免敏感岗位’。”
“她这是搞公司，还是搞肃反？”
唐和平听得兴致渐浓。
他没笑，但眼里分明有笑。
“她觉得自己是在改革。”他说，“可改革不是拿刀砍人，是要看怎么切蛋糕。”
“可她现在，是首接把刀插进蛋糕中心，然后对我们说——‘放心，我切得很公平’。”
赵云桥端起茶杯：“公平个屁。她的公平，是按她的逻辑划线。”
“她有能力没错，”金柏林慢慢说，“但她太想干净了。她觉得可以靠一纸规章治公司，那她真不懂老江湖怎么混出来的。”
“所以，”赵云桥话音一顿，“我们不能再等。”
皇帝爱洗澡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不是没把我们当回事，是根本没把我们当人。”
唐和平端起杯子，半笑不笑地扫了他们一眼。
“所以——如果我们让她继续下去，她下一步会干嘛？”
没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她会继续清理旧账，继续强化她那一套风控模型，继续剥离掉这些老派董事手里那点还能用的权力。
甚至，她很可能在上市前，把部分老股通过“管理层激励池”转给她那帮年轻亲信。
一杯酒喝下去，有人喉结滚动，有人敲起指节。
57：罢免
赵云桥终于开口：“说实话，老唐，你要是真把那25%的协议整出来——我们几个是支持的。”
唐和平笑得像个老练的裁缝，眼角纹路都温和了些。
“我不是为了掌控公司，我是担心，她撑不住。”
金柏林一愣：“你不是掌控公司？”
“掌控公司要太多精力。”唐和平慢慢放下筷子，“我现在要的，是干净退出——有面子地退出。”
赵云桥挑挑眉：“那你现在这么折腾是？”
“不能让她觉得赢得太轻松。”唐和平喝了口茶，“她得知道公司不是她说了算。我们几个要是今天不发个声，明天她就敢在董事会发起股权稀释案了。”
“我老婆看她那发布会，说她气场很足。”金柏林又点了一根烟，“但我跟你说，她就是年轻，太干净了。干净到让我不放心。
一个没经历过公司内斗、没亲自扛过流动性危机的人，能稳住场子？”
“她觉得自己是刀。”唐和平抬眼，盯着茶杯里泛起的茶油，“但刀也要有人握，没人握的刀，就是掉地上的一块铁。”
赵云桥笑着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动？”
“先提出临时动议——罢免董事长。”
一桌人同时安静了几秒，连热气都跟着滞住。
金柏林咳了一声，“你确定？这步走出去，唐诀肯定反扑。”
“我知道她会。”唐和平神情不变，“但我不怕她反扑，我是怕她‘不反扑’。”
“什么意思？”
“她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证明她早就计划好，让我们几个老东西集体出局。我们不现在动，就等着在IPO前被打包做‘治理升级’对象。”
说完，他伸手把桌上的湿巾盒挪了一下，位置正好挡住了桌面一份蓝色信封。
“这是草拟好的动议提案。赵总，金总，还有另外几个董事，我都准备去谈。”
他抬头，语气温和又清晰：“如果我们发起罢免提案，不一定非得罢掉她——但可以逼她让位，把执行权分出去。”
“她继续当董事长，可以。”
“但必须设副董事长，设战略委员会，设特别资产审核权——我们来掌舵。”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只有桌下暖气轻轻嗡响。
唐和平知道，沉默就是在盘算。
没人真的忠于唐诀，也没人真的信任他。大家都是老狐狸，嗅着利益动。
他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你们再想想。我明天准备提交罢免提案。”
“这不是终局，这只是提示牌。”
“她要真聪明，就该知道——手里握着的，不一定就是她的。”
晚上十点，唐诀坐在办公室，刚合上文件，屏幕上就弹出一封内部通知副本。
【关于董事会特别动议议题预提案 —— 有董事建议审议当前董事长职务合法性及任期合规性，拟于一周内召集临时会议……】
她看着那串名字。
赵云桥，金柏林，还有另一个她之前还点过赞、说他“稳重”的那位。
呵。
她把手机放下，靠进椅背，笑了一声。
“老狐狸们，终于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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