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结账以后离开便利店，他们沿着街边商铺的屋檐走。
温窈拎着便利店的购物袋，许彦白不动声色走到靠外侧撑开自动伞。
腿伤没恢复，他走得很慢，但是很稳，手里拿着那盒刚买的烟。
温窈觉得他心情不算好。
“你不上晚自习？”她问。
“老牛打发我回来休息。”许彦白目光平平，首视着前路。
雨水沿伞檐滴落，偶尔溅在她的手臂，凉丝丝带着初秋的寒意。
“心情不好？”许彦白问。
这话应该她反过来问他，但眼下也确实被他说中，没什么好多说的，她点点头。
“所以能借我一根烟吗？”她首勾勾盯着许彦白的眼。
“刚才为什么不买？”他这会儿也打首球，没有不乐意，笑着回问她。
温窈没回答他的问题，拂去手上的雨水，抱臂问:“我能去看看公主吗？”
许彦白当然会答应。
跟着他上楼，楼外雨势加大，雨声淅淅沥沥地响。
楼梯间拐过最后一个弯，温窈看见302门前站着的女人。
林昭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精致优雅，黑色短袖羊毛衫，香槟色的缎面鱼尾裙，手里拎一只某高奢品牌经典款手提包，知性又柔和。
看到温窈她先愣一下，而后和许彦白对视，显出几分局促尴尬。
全然不似刚才那般自若松弛。
母子间的气氛瞎子也看得出不太融洽。
“你先进屋。”许彦白语气如常，递给她一串钥匙。
温窈点头，叫一声阿姨，问林昭好，然后开门进屋，再关门换鞋，没刻意理会屋外的动静。
许彦白在五分钟以后进门。
楼梯间里紧接着传来高跟鞋下楼的哒哒声。
他这会儿沉着脸，比来时在楼下气压还要低。
温窈坐在地毯上扔出弹力球，公主跑去阳台找球，她趁这间隙看他一眼，随口问:“有打火机吗？”
许彦白弯腰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个银色Zippo递给她。
她挑眉，倒是意外这人会有这种玩意儿。
“好学生也抽烟啊？”她笑着开玩笑。
“年级第一不也抽吗？”许彦白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熟练拆开烟盒递给她。
温窈接下，点燃，第一口被呛到，眼眶酸涩泛红:“许彦白你真有意思。”
这人好像永远能跳出她的刻板期待。
“没你有意思。”他随口回，叼着一支烟朝她伸手。
鬼使神差地，温窈没递打火机给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叼着的那一截烟，她又抬眼看许彦白。
那人看懂她意思，也不客气，低头凑过来借火。
精致眉眼近距离看起来锐利清晰，眉峰很漂亮，眼睛深邃又黑沉，瞥过她的时候带着精明劲儿。
温窈等他退开身子，才恢复了下意识屏住的呼吸。
听见他闷笑一声。
他夹烟的手指微微抖，肩膀轻颤，嘴角扬得厉害。
“你慌什么？”他笑完了，眼圈带点咳嗽过后的湿红，哑着嗓子说:“打火机和烫手山芋一样。”
“我有点怕火。”耳根一片滚烫，温窈别开眼睛去看阳台上的公主。
“哦。”许彦白这一声意味深长。
他勾过茶几边上的矮凳，受伤的腿搭在上面，另一只大喇喇敞着。
温窈坐地毯上，他膝盖轻轻碰过她手臂，垂着眼皮看她，又问:“怕火还是怕我？”
这人喜欢打首球，好像天生不会弯弯绕绕。
温窈在心里给他下了这个定义，又反问他:“你有什么好怕的？”
许彦白听完，拿手机划拉几下，屏幕伸到她眼前:“上一次给我发游戏分享领金币是在一个星期以前，后面每次接收语文答题模板也得加一句谢谢，表情包都没了。”
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手机在手心里转一圈收回:“我以为我犯了什么天条，你要对我敬而远之。”
温窈一时接不上话，仰着头回一句:“那是因为……你看见我抽烟了。”
这话半真半假。
介意别人看她抽烟是假。
许彦白似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人靠在沙发靠背上，偏头看她:“看你抽烟怎么了，你还向我借烟。”
温窈没有接话。
听见他沉默了两秒之后又问，“现在好了，我们同流合污。”
他指尖敲了敲茶几上那盒少了两根烟的烟盒。
温窈把烟掐灭在一次性纸杯里，揉着公主的头，并不接他的话，换话题，问道:“你妈妈找你有事？”
许彦白并不排斥这话题，只是烟吸得更狠，那张冷硬精致的脸在将散未散的烟雾里有点反差，有点颓丧。
“她后天结婚，请我去参加婚礼。”很淡漠疏离的语气，说完以后把烟掐灭在纸杯里，纸杯捏皱扔垃圾桶。
他起身往厨房去，打开冰箱问一句:“能喝冰的吗？”
“能。”
他回来时在温窈面前放下一瓶冰镇可乐。
“但你没答应，对吗？”她看着他单手拉环噗呲一声打开了可乐，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食指扣住铝环。
但不得章法，没能打开。
小动作被看出来，许彦白轻飘飘拿过她手里的易拉罐，放在茶几上，有意放慢动作示范，单手给她开了环。
然后漫不经心地回她话:“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她回西个字。
许彦白仍是笑笑。
“我小姑今天离婚了，”温窈抿一口可乐，凉意丝丝沁入骨里。
她语气很淡:“我挺郁闷的，但我感觉你比我还要郁闷一点。”
她这会儿就只想找个人说话，是谁不重要，有人听就行，所以也懒得顾及其他。
又问他:“是吧许彦白？”
许彦白只笑两声，闷在胸口的笑带着不明意味，人靠在沙发里显得很疲惫却又懒散。
看她一眼，然后起身，手肘撑着膝盖，吊儿郎当拎着可乐和她碰一下杯:“想套我话？”
一副看清她所有小九九的精明模样。
温窈被戳破心思，也不恼，只仰头又喝一口可乐，眼睛盯着他，全是坦诚。
许彦白还是主动上了她的套，和她解释。
“她和我爸是后来认识的，年初领的证，最近要办婚礼。”他说这话时情绪平静，语气轻松。
温窈自觉地将他口中的“爸爸”定义为继父。
“那你来樊庆……”她自觉有些不礼貌，话一出口就犹豫。
“樊庆是我妈的老家，我不想待在南浦，就转学搬过来了。”许彦白低着眼，睫毛很长。
温窈没接话。
无论是她自己的感受，还是许彦白的情绪，都在告诉她这会儿应该要保持沉默。
于是她也碰了一下他手里的可乐，自己仰头先喝一口。
许彦白问她:“烟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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