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清菀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绝那微微颤动的眼睑和手指，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她等这一刻，己经等了太久。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目前最强大的“盟友”，更因为…那夜他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的画面，早己在她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她迫切地希望他醒来，希望他安然无恙。
在苏清菀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萧绝的眼睑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线让刚刚苏醒的他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沙哑的呻吟。
“萧绝？你醒了？” 苏清菀立刻俯下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和…一丝难以形容的温柔？萧绝混沌的意识逐渐聚焦，他转动着略显僵硬的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
映入眼帘的，是苏清菀那张清丽的脸庞。她离得很近，近得他甚至能看清她眼底浓重的青黑和细微的血丝，显然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萧绝的脑子还有些迟钝，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偏僻的巷道，突如其来的箭雨，那个威力巨大的黑色圆球，以及…他毫不犹豫扑向马车的决绝。
他记得爆炸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记得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然后…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没死？
不仅没死，似乎…伤势也得到了控制？他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疼痛，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剧烈，而是带着一种可以忍受的、伤口正在愈合的钝痛。体内的气血似乎也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逆流乱窜的狂暴。
是她救了他。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萧绝的脑海中。又是她。这个总是能在他最危急、最狼狈的时候，用那双看似纤弱的手，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女人。
“水…” 他的嘴唇干裂，嗓子如同被砂纸磨过一般，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水来了！” 苏清菀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转身从旁边桌上端起早己备好的温水，用小银勺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唇边。
萧绝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温水，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滋润，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他能感觉到喂水的手很稳，动作轻柔而仔细，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小心翼翼。
喝了几勺水后，萧绝感觉舒服了一些。他靠在苏清菀垫在身后的软枕上，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己经清晰了许多。
“三天三夜。” 苏清菀放下水杯，轻声回答，同时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探向他的脉搏。
这一次，萧绝没有抗拒，任由她纤细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因为连日劳累而残留的些微凉意。
苏清菀仔细地感受着他的脉象。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比起之前己经有力了许多，节律也更加规整。看来内腑损伤正在好转，气血也在逐步恢复。她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彻底落了地。
“你伤得很重，” 苏清菀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专业，“胸前伤口深可见骨，肋骨断了两根，内腑也受到严重震荡。幸好你内力深厚护住了心脉，加上处理及时，才没有危及性命。但想要彻底痊愈，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
萧绝“嗯”了一声，对于自己的伤势，他心里有数。能在那种程度的爆炸下活下来，己经是奇迹了。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房间里熟悉的陈设，以及苏清菀眼底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低声问道：“这几天…王府可有异动？外面情况如何？” 他昏迷了三天，以京城那些人的性子，恐怕早己按捺不住了。
苏清菀知道他担心什么，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包括她如何封锁消息，对外宣称两人只是受了轻伤；李德全奉旨前来探望（试探）以及她的应对；还有李西等人对刺客身份和爆炸物调查无果的情况。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苏清菀总结道，“敌人行事非常谨慎，暂时无法确定幕后主使。”
萧绝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听到那个威力巨大的爆炸物时，他墨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色和凝重。那种东西，绝非寻常。
“你做得很好。” 听完苏清菀的叙述，萧绝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在他昏迷的情况下，她一个“外来”的王妃，能迅速稳住局面，应对宫中试探，并有条不紊地布置调查，这份冷静、智慧和担当，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这句肯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苏清菀心中微暖，但面上依旧平静：“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萧绝看着她坦然的目光，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一条船上的人… 这个说法，让他感觉… 不坏。
“那个爆炸物…” 萧绝沉吟道，“本王似乎… 有些印象。”
苏清菀眼神一亮：“你想起什么了？” 这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三年前，本王在北境遭遇暗算的那次大战中，” 萧绝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冰冷，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敌军之中，似乎就曾出现过类似的、威力巨大的火器。当时情况混乱，本王也身受重伤，未能深究。现在想来，那东西与这次刺客使用的，或许同出一源。”
三年前？北境战场？
苏清菀的心猛地一沉！如果这两者有关联，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三年前暗算萧绝、导致他重伤毁容的那股势力，和这次刺杀他们的势力，是同一伙人？！甚至… 这次刺杀中使用的“新式武器”，很可能就是当年那股势力提供的？！
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京城内的权谋争斗那么简单了！甚至可能涉及到… 通敌叛国？！
这个猜测让苏清菀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面对的敌人，将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和棘手！
“你确定吗？” 苏清菀的声音有些干涩。
萧绝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中带着确定：“虽然时隔三年，记忆有些模糊，但那种爆炸的威力… 和爆炸后空气中残留的特殊气味… 本王不会记错。”
苏清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来，事情真的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件事，牵连甚广，绝不能轻易声张。” 萧绝看着苏清菀凝重的脸色，沉声道，“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之前，打草惊蛇只会让我们更加危险。”
“我明白。” 苏清菀点了点头。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刺杀事件的疑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因为萧绝提供的这条线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重重。
“咳咳…” 萧绝因为说话太多，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别说话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苏清菀连忙上前，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又端起水杯让他润了润喉咙。
萧绝顺从地靠在软枕上，感受着她手掌传来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柔力道，心中那股因为回忆起往事而涌起的戾气，竟然也平复了不少。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清菀，看着她因为担心自己而蹙起的眉头，看着她眼底那份不再掩饰的关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苏清菀。”
“嗯？” 苏清菀抬起头，看向他。
“那晚… 多谢。” 萧绝的眼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出了…感激。
苏清菀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舍身相护的事情。她的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连忙移开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不必。我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萧绝看着她微红的耳根，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就在这时，墨尘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王爷醒了？！” 看到萧绝睁着眼睛，墨尘又惊又喜，差点把药碗打翻。
“嗯。” 萧绝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清菀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对萧绝道：“该喝药了。”
萧绝看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汁，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他素来不喜汤药之苦。
苏清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笑，故意放缓了语气，带着点哄小孩般的意味：“良药苦口利于病。王爷若想早日康复，查清真相，这药可不能不喝。”
萧绝：“……” 他堂堂夜王，竟然被一个女人用这种语气“教导”喝药？
但看着苏清菀那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还有旁边墨尘那一脸“王爷您就从了吧”的表情，他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张开了嘴。
苏清菀用勺子，一口一口，耐心地将整碗汤药喂他喝了下去。
药很苦，但萧绝的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甜。
也许，有一个人关心着、照顾着的感觉… 并不算太坏？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虽然刺杀的阴霾尚未散去，前路依旧疑云重重，但随着战神的苏醒，夜王府似乎也重新注入了灵魂和希望。
一场围绕着阴谋、复仇与信任的暗战，即将在主人的并肩之下，悄然拉开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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