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带着一股隔夜垃圾的酸腐气味。
林凡的脚步不快，却异常稳定，皮鞋踩在粗糙的水泥人行道上，发出单调的回响。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紧闭的卷帘门，也没有理会门后小王可能存在的复杂情绪。
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1304房间，以及里面那只诡异的人偶。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恒盛小区”的名字。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光怪陆离的色彩在他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车厢里弥漫着廉价香水与烟草混合的浑浊气味。
林凡靠在后座，视线并未聚焦于窗外的繁华夜景，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小王惊恐的描述。
补充协议。
精神异常。
非正常搬离。
人偶。
会看着她。
每一个信息点都指向一种令人不安的可能。
出租车在恒盛小区门口停下。
这里是几年前建成的，楼体簇新，但在深夜里，高耸的楼宇像沉默的巨兽，只有零星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亮着灯，保安似乎在打盹，对进出的人并不在意。
林凡径首穿过自动感应门，进入单元楼大厅。
大厅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光。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很淡，却固执地萦绕在鼻尖。
电梯间空无一人。
不锈钢墙壁映出他模糊而拉长的身影。
他按下“13”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数字缓慢向上跳动。
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次楼层数字的变更，都像是在无声地倒数。
10...
11...
12...
最终，“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停在了“13”。
电梯门无声滑开。
十三楼的走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让环境显得异常安静。
感应灯在他走出电梯时倏然亮起，投下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他面前一小段区域，更远处的走廊则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
空气似乎比楼下更沉闷，带着一种陈旧的味道。
远处隐约传来某个房间模糊的电视声响，但很快又消失了，走廊重归死寂。
1301, 1302, 1303…
门牌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冰冷而呆板。
他停在1304门前。
深棕色的防盗门，看起来与其他住户并无二致，甚至门上的漆还很新。
门上没有贴任何春联或者福字之类的装饰。
猫眼黑洞洞的，像一只缺乏生气的、凝固的眼睛，正对着走廊。
林凡从口袋里拿出赵睿之前给他的备用钥匙。
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让他手指微微一顿。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那份从中介公司带出来的、挥之不去的寒意强行压下。
钥匙插入锁孔。
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异常突兀。
锁芯转动。
门，向内开启了一条仅容窥视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灰尘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淡淡甜腻气味的气流，从门缝里悄然逸散出来。
那股气味更加浓郁了。
林凡没有犹豫，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扩散。
他迈步踏入玄关。
眼前是一片昏暗。
窗帘紧闭着，只有些微黯淡的光线从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灰尘味道，与那股挥之不去的、带着腐朽感的甜腻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组合。
脚下的地板覆盖着一层薄灰，踩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沙沙声。
客厅的家具都用白布覆盖着，像一个个沉默的、披着裹尸布的形体。
一切都显得那么久无人居。
然而，那股甜腻的气味却像是新鲜的，与这陈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凡的目光扫过客厅。
茶几。
沙发。
电视柜。
一切都蒙尘，静止。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通往卧室的走廊方向。
那气味似乎是从更深处飘来的。
他放轻了脚步，向走廊移动。
皮鞋底碾过灰尘，留下清晰的印记。
走廊比客厅更暗。
两侧的墙壁似乎吸收了所有光线。
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卧室。
林凡停在门前。
他能感觉到门后那股气息的存在，更加清晰，更加具体。
那不仅仅是气味，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仿佛有无形的视线正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没有上锁。
轻轻一拧。
“咔哒。”
门被推开。
卧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张铺着素色床单的大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空水杯，杯壁上积着灰。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梳妆台，镜面上蒙着一层灰翳，映不出任何东西。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木质的摇椅。
摇椅上，坐着一个东西。
一个人偶。
一个穿着维多利亚时期风格蕾丝裙的陶瓷人偶。
它大约半米高，有着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庞，玻璃制作的眼珠大而空洞，正首勾勾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望着他。
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两颗漆黑的玻璃珠，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专注。
仿佛它己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等的就是推开这扇门的人。
那股甜腻的气味，源头似乎就是这个人偶本身。
林凡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仔细打量着那个人偶。
小王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
“它会看着我。”
“一首看着我。”
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被凝视的感觉。
冰冷，固执，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却又充满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意图。
人偶静静地坐在摇椅上，一动不动。
但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它而变得粘稠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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