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这是沈昭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他眨了眨眼，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逐渐消退，露出医疗舱冰冷的金属天花板。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身下是柔软的医疗床单。
"醒了？"
沈昭转头，看到陆凛坐在床边，眼镜反射着医疗仪器的冷光。
陆凛的白大褂皱巴巴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干裂起皮。沈昭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的模样。
"我...睡了多久？"沈昭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三天。"陆凛递给他一杯水，手指在杯壁上留下细微的颤抖，"纳米机器人的暴走差点要了你的命。"
"林岳..."沈昭刚开口，就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医疗舱的红灯开始闪烁，墙上的全息投影自动激活，显示出基地外部的实时画面。
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天空中布满交错的激光轨迹，远处的地平线上，蘑菇云正在缓缓升起。
"战争开始了。"陆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在谈判破裂后的第二天。方舟派袭击了我们的三个主要研究基地。"
沈昭挣扎着坐起身，肌肉传来抗议的酸痛："伤亡？"
"惨重。"陆凛帮他调整床铺，"但我们保住了核心实验室。"他停顿了一下，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沈昭...有个消息..."
沈昭立刻捕捉到了陆凛语气中的异常，胃部突然下沉："谁？"
"陈小雨。"陆凛轻声说，"她在掩护平民撤离时遭遇方舟派空袭。那个区域...被夷为平地了。"
沈昭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床单。
"尸体呢？"
陆凛摇头："没有找到。那片区域现在被方舟派控制着。"
沈昭掀开被子，双脚落在地板上。眩晕感立刻袭来，但他稳住了身体。
医疗舱的镜子映出他的模样——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还有肩膀上渗血的绷带。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蓝色脉络，那是纳米机器人活动留下的痕迹。
"你要干什么？"陆凛按住他的肩膀。
"显而易见。"沈昭甩开他的手，走向墙边的装备柜，"打仗。"
"你的身体状况——"
"去他妈的身体状况！"沈昭一拳砸在金属柜门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痕。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拳头，皮肤下的蓝色脉络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陆凛叹了口气："纳米机器人变异了。它们正在...改造你的身体。"
沈昭转向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变化。
除了那些诡异的蓝色脉络，他的瞳孔在光线变化时也会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蓝光。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尽管医疗数据显示他应该痛得寸步难行。
"副作用？"沈昭冷静地问。
"暂时不清楚。"陆凛递给他一份扫描报告，"你的神经传导速度提高了300%，肌肉密度增加了50%，痛觉感知却降低了80%。理论上，你现在可以徒手撕开装甲车的门。"
沈昭扯了扯嘴角："听起来不错。"
"别高兴太早。"陆凛的声音沉了下来，"这种变异是不可控的。纳米机器人可能在增强你的同时，也在吞噬你的正常细胞。我们不知道你能保持这种状态多久。"
沈昭沉默地穿好作战服。
衣服比记忆中小了一号，他打开装备柜，取出那把特制的高频振动匕首——它现在在他手中轻得像根羽毛。
"救世核心呢？"他头也不回地问。
"92%。"陆凛走到他身边，"最后的8%需要突破量子约束场的临界点。如果成功，我们可以在立马完成地球改造，不需要撤离任何人。"
"如果失败？"
陆凛没有回答。
不需要回答。
全息投影上的战争画面己经说明了一切——如果救世核心失败，人类将在地球毁灭前先死于内战。
沈昭检查完所有装备，最后拿起一把重型脉冲步枪。
这把通常需要两人操作的武器，他现在可以单手轻松举起。
"我要去前线。"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陈小雨的仇，我得亲手报。"
陆凛抓住他的手腕："我需要你在这里。纳米机器人的变异需要持续监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如果你失控了..."陆凛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得确保不会伤及无辜。"
沈昭冷笑一声："所以你是在监视我？"
"我是在保护你！"陆凛突然提高了音量，眼镜后的眼睛泛红，"你以为我想看到你变成这样？看着你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
两人对峙着，医疗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沈昭先移开了视线。
"给我72小时。"他轻声说，"让我去前线发泄一下。然后我回来帮你完成那个该死的核心。"
陆凛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注射器："纳米稳定剂。可以暂时抑制变异速度。每24小时一剂。"
沈昭接过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颈部。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皮肤下的蓝色脉络短暂地亮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
"还有这个。"陆凛递给他一个金属手环，"生命体征监测器。如果读数降到临界点，它会自动通知我。"
沈昭戴上手环，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当他走向医疗舱的自动门时，陆凛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短暂而用力，然后陆凛迅速退开，他害怕自己会后悔。
"活着回来。"陆凛说，声音里带着沈昭从未听过的脆弱，"别让我一个人完成这个任务。"
沈昭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挥了挥，然后大步走入走廊。
基地里一片忙乱，士兵们跑来跑去，全息屏幕上不断更新着前线战报。
经过中央指挥室时，沈昭看到了地球模型上的红色区域——方舟派己经控制了近40%的陆地。
运输机在起降平台等待。沈昭登机时，驾驶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就您一个人，中校？"
"足够了。"沈昭坐下，系好安全带。
随着引擎轰鸣，他最后看了一眼基地的方向。
在最高的那座塔楼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沈昭也能认出那是陆凛。
运输机升空，基地很快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
驾驶员调出战术地图："我们前往第七战区，中校。那里昨天刚被方舟派突破，伤亡惨重。"
沈昭点点头，闭上眼睛。
运输机突然剧烈颠簸起来，警报声刺破云霄。"导弹锁定！"驾驶员大喊，"准备紧急降落！"
沈昭猛地睁开眼睛，透过舷窗看到三枚追踪导弹正朝他们呼啸而来。
没有思考的时间，他解开安全带，冲向驾驶舱。
"打开舱门！"他命令道。
"什么？我们在一万米高空——"
"打开舱门！"沈昭一把推开驾驶员，按下紧急开启按钮。舱门轰然打开，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机舱。
沈昭没有犹豫，纵身跃入云海。
坠落的感觉像是被无限拉长。
风声在耳边呼啸，大地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沈昭感到体内的纳米机器人疯狂活跃起来，蓝色的脉络在他全身皮肤下闪烁。
在距离地面还有五百米时，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浮力——纳米机器人在他周围形成了某种缓冲场。
沈昭调整姿势，砸向战场中央。
落地的冲击波掀翻了周围的装甲车，尘土飞扬中，他缓缓站起身，脉冲步枪己经预热完毕。
方舟派的士兵们惊恐地看着他。
当第一个士兵反应过来开枪时，沈昭己经消失了。
接下来的战斗像一场噩梦。
沈昭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穿梭在战场上，脉冲步枪的每一次射击都精准命中要害。
当弹药耗尽，他抽出匕首，刀刃的高频振动将敌人的装甲像纸片一样撕开。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沈昭的意识仿佛漂浮在身体上方，冷眼旁观着这场血腥表演。
他能感觉到纳米机器人在欢欣鼓舞，每一次杀戮都让它们更加活跃。
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能闻到百米外士兵的汗味，能听到子弹划破空气的轨迹，甚至能预判敌人的每一个动作。
当最后一个方舟派士兵倒下时，沈昭站在尸山血海中，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脉冲步枪因为过热而冒着烟，匕首上沾满了不是绿色的虫族血液，而是鲜红的人类血液。
他杀的是方舟派留下的人。
"中校？"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废墟后传来。几名救世派的士兵小心翼翼地靠近，眼中混杂着敬畏和恐惧，"我们...我们赢了？"
沈昭看着自己的双手，蓝色的脉络正在缓慢消退。
"没有。"他轻声说，弯腰捡起一把新的武器，"这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天空被火光染成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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