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的空调冷气开得十足，白露缩在休息室角落搓着手臂，指尖无意识着台本边角。
手机屏幕亮着母亲发来的药费清单，小数点前的数字长得像条吐信的蛇。她抬头的瞬间，正撞见林深倚在门框上啃苹果，腕间褪色的塑料手环被灯光照得泛白。
"这破环戴了三年还没烂？"化妆师举着粉扑调侃，"改天姐送你个钛合金的。"
林深甩了甩手腕，手环上的公益logo己模糊成团：
"沾过汶川的泥，泡过河南的水，可比金镯子金贵。"
他咬苹果的脆响混着笑，虎牙尖沾着果肉碎屑。
白露的睫毛颤了颤。上周暴雨夜修设备时，这手环曾勒进他腕骨的伤疤，渗出的血把塑料染成淡红。她摸出手机偷拍手环特写，镜头却被他突然伸来的苹果核挡住：
"礼仪小姐，侵犯隐私要收费的。"
"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这破环。"她锁屏的手顿了顿，"夜市两块钱三个的赠品。"
"错了。"
林深晃着苹果核指向她胸口，
"最值钱的是你藏在内袋的银章——今早快递员喊了八声白小姐。"
白露猛地捂住外套，金属硌得肋骨生疼。三天前她翻遍公益网站，终于查到这手环属于五年前的"星光助学"活动。主办方寄来的纪念银章还带着铜锈，此刻却像块烙铁烫着皮肤。
导演的吼声穿透门板："公益首播三分钟后开始！道具组把教具搬上来！"
林深突然凑近，松木混着苹果的清香扑在她耳畔："你知道银章背面刻着什么？"
白露的脊背撞上冰凉的墙砖，攥着银章的手心沁出冷汗："总不会是你暗恋对象的名字。"
"是经纬度。"他抽走银章对着顶灯旋转，
"北纬31°23'，东经103°37'——汶川县映秀镇中心小学。"
旋转的银光里，白露看清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那眼神让她想起暴雨夜他蜷在通风管修电路的模样，像只舔舐伤口的孤狼。
首播间的补光灯亮如白昼。苏蔓正在调试耳麦，镶钻的美甲戳着台本上"公益大使"的标题：
"某些人连正式通告都接不到，也就配当个背景板。"
白露低头整理教具，木制算盘珠被她捏得咔咔响。林深忽然将褪色手环褪下，套在算盘边框："知道怎么用算盘
《小星星》吗？"
"现在是数学首播课！"
"数学就不能有星光？"他指尖拨动算珠，叮咚声竟成旋律。
开播提示音炸响的刹那，白露的耳麦突然失灵。苏蔓的冷笑从主镜头传来："白老师，该你演示应用题了。"
她抓起粉笔的手僵在半空——本该放着教具的课桌，此刻堆满苏蔓代言的化妆品礼盒。
"这道题需要实际案例。"林深突然踹翻课桌，化妆品哗啦散落。他捡起粉笔在黑板画出陡峭折线，"假设某网红月销量十万件，每件抽成二十块，请问克扣山区助学款多少天能买保时捷？"
弹幕瞬间爆炸。苏蔓的美甲深深掐进掌心，精心打理的假笑裂开缝隙："导演，这段台本……"
"是临时加的实践题。"林深转着粉笔跳上课桌，褪色手环在腕间晃荡，"各位同学，这就是咱们今天要讲的——减法。"
白露摸出内袋的银章，金属棱角硌痛指尖。她突然抓起林深的手，在两百万人注视下将银章扣进他掌心："那这道加法怎么算？汶川地震时某傻子捐了全部比赛奖金，现在值几个钱？"
首播间突然卡顿。场务惊恐地发现，实时观看人数正在冲破服务器极限。林深腕间的旧手环与新银章相撞，发出清越的响。他忽然扯断算盘绳，木珠噼里啪啦滚落讲台。
"现在教音乐课。"
他将三颗算珠抛向空中，粉笔敲击黑板擦出鼓点，
"《夜空中最亮的星》——汶川特别版。"
白露的皮鞋尖踢飞滚到脚边的木珠，撞击金属讲台的声音恰好补上间奏。苏蔓的尖叫被淹没在音浪里，她精心准备的化妆品被踩成五颜六色的泥。
当最后一声算珠脆响消散，林深举起银章对准镜头。特写画面里，磨损的经纬度坐标旁，竟有用小刀新刻的日期——正是今天。
"这节课的作业。"
他抹了把沾满粉笔灰的脸，"算出从汶川到这里的距离，单位用希望。"
首播间黑屏的瞬间，场务从后台数据看到，实时捐款链接被点爆。白露的拇指无意识银章边缘，那里有她偷偷刻的缩写——LS&BL。
更衣室的灯泡滋滋作响。林深扯开领口散热，银章在锁骨间晃荡："刻字水平跟村口王铁匠似的。"
"总比你拿粉笔头当暗器强。"白露甩去瓶冰水，"校长刚来电话，说要给你立个碑。"
他仰头灌水的动作突然停滞，喉结滚动得异常缓慢："立个收破烂的雕像？"
"立在新建的音乐教室。"她扯开窗帘，夕阳灌进室内，"用你修通风管的那堆废铁。"
走廊传来苏蔓摔化妆箱的巨响。林深突然将旧手环套回白露手腕，塑料被体温烘得微暖："租你戴三天，租金抵数学课学费。"
夜市烧烤摊的烟雾里，白露盯着手腕上褪色的红蓝条纹。烤茄子滋滋冒油时，她突然问：
"当年为什么选最便宜的塑料款？"
林深用竹签戳着火星："因为能多换三套数学教材。"
晚风卷起油渍斑斑的餐巾纸，落在她未锁屏的手机上。搜索框里赫然是：
【汶川志愿者名录 林深】。
(http://www.220book.com/book/PYK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