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带鲁小六到衙门己是掌灯时分，范大人刚从书房出来又进了刑房。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天色。
“这个鲁小六，你觉得是不是？”孟祈言挑眉望着坐在两步开外的余三思，避嫌也用不着这么远吧，聊个案子说句话都快用吼的了！
余三思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大门方向，“我更想知道那两个卖河鲜的。”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
孟祈言明白过来，周宝骏死前见过一张满是鱼鳞的怪脸，既然醉酒后看到丑的不一定是丑，可鱼鳞就是鱼鳞，只是有可能没长在脸上。
否则鱼鳞这一点解释不清！
“你早怀疑卖河鲜的！”孟祈言想到去集市时，她都没怎么看杀猪的，还以为她在观察西周，谁能想到心就不在屠户上，“嘿……说好一起查案，你怎么还对我藏着掖着？”
余三思唇角微勾，丝毫不否认自己早怀疑卖河鲜的，“你说得不对，我不是怀疑卖河鲜的，而是怀疑每一个人！”
她不是想笑，是天生的！
刑房还在忙着审疑犯，范大人和苗捕头几个饭都顾不上吃，其他衙差己经在饭堂吃上了。
衙门里忙了一天，好歹抓回来几个嫌犯总算能松一口气，大家伙儿凑在饭堂吃饭，气氛都稍稍轻松了些。
“有了孟三少，咱伙食都好了不少。”胡途冲孟祈言端起汤碗，“当班不得饮酒，只能以汤代酒。”
众人有样学样，端着汤碗感谢孟祈言。
“等案子破了，我请诸位到千味楼吃一顿。”孟祈言端着汤碗，一仰头发出“嘶”一声，“烫烫烫……”
饭堂内一片哄笑声。
笑闹过后，也不知道是谁先说起案子，大家伙儿惦记着两条枉死的人命，围绕着两起凶案说起自己的看法。
“小六最有可疑，你们想啊，他爹是个酒鬼，他几乎是在酒鬼虐待下长大，他娘更是被打得落下病根，每逢刮风下雨他娘的腿疼到根本不能下地走路。恰逢狂风暴雨，他遇到酒鬼，会不会想到自己那个无良的爹？他怕被打，爹又要来打他和娘了，他就拿起了刀……”
“欸欸，分析归分析，你别怪腔怪调，瘆得慌……”
“怕什么？咱有余姑娘在这儿！”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角落，余三思一个人坐一张桌子，跟谁都离得远，泾渭分明。
谁都没觉得稀奇，毕竟她是个姑娘家，跟他们一帮子大老爷们避嫌也是无可厚非。
可孟祈言知晓，余三思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人，前几日他们一块儿无论是吃饭还是饮茶，她根本不会刻意分开坐。
这几日她明显不喜人靠近，能离人远就尽量远。且孟祈言发现，只要靠近她，总觉得冷……
不是盛夏饮冰水的清凉，而是阴森森的冷，这种冷从皮肤渗透进来首往骨头缝里钻。
应该，跟她将两个冤魂带在身上有关吧？
她说过冤魂在头七之后，怨气不散会越来越重，留到尾七若还不能让他们安息坏一方风水，她会将冤魂寸斩分形。
在此之前，她的身体也承受极大痛苦吧？
他只不过稍稍靠近都觉得浑身阴寒，何况是她终日无时无刻都在这样的阴寒之中！
“头儿，怎么样？审出来没有？”胡途高声呼喊，将孟祈言的思绪扯回来。
苗捕头迈步走进饭堂，面色凝重跟孟祈言坐到一桌，拿起碗筷闷声不响扒拉饭菜，众人心中都明白，看来是没审出什么有大用的东西。
“一个都不是？”钱多嘟囔一句，“岂不是凶手还在外头逍遥？可能还会继续杀人？”
砰——
苗捕头将饭碗重重搁下，沉声吩咐，“明们分开去打听鲁小六、赵坤和冯艳，务必要把三个人最近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见过什么人全都打听出来。”
胡途坐不住了，“等什么明日，我现在就去，哥几个咱走着，今晚上先把鲁小六给摸清楚。”
好几个衙差跟着他走出去，面色疲惫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其他人都不用苗捕头分派，自动自发认领一人去查。
饭堂内顿时只剩下苗捕头和孟祈言主仆俩，还有个坐在角落里的余三思。
谁都看得出来苗捕头此刻心情不佳，偏生孟祈言喜欢迎难而上，凑过去贱皮嗖嗖明知故问道：“让人堵心堵肺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就堵的心，这会儿更堵了！
苗捕头白他一眼，天底下还能有人比你这个小祖宗更让人堵心堵肺？
“姻世伯，咱又不是外人，说说，到底怎么个章程？”孟祈言再接再厉，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苗捕头囫囵扒了几口饭，硬是用汤将饭灌下去，长吁出一口气，“鲁小六倒是一点没隐瞒自己痛恨酒鬼，可痛恨和真杀人是两回事。”
“还有那个赵坤，他说案发的两晚确实去送过货，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可他去的时辰对不上，他一个劲喊冤。”
顿了顿，“至于冯艳，从被抓到现在，一声不吭，问什么都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关键这两晚都没有人证，谁都没瞧见过他们其中一个跟死者有牵扯，咱也不能真用刑，那不成屈打成招了！”
吓唬他们三人是吓唬不出来什么了，只能靠衙差奔走搜集更多证据。
“能犯下这样凶残案子的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能唬住的。”孟祈言垂眸思索片刻，“姻世伯，你心中最怀疑哪一个？”
在座的人里只有苗捕头跟三人接触过，其余人只是在他们被押到衙门时远远看过一眼。
苗捕头想了想，抓起个馒头蘸着肉汁咬下一大口，心中盘算着三个疑犯。
这三人看起来谁都惊慌，但又不是那样惊慌，这是杀人要砍头的大罪，不知道他们是真伪装的好，亦或是笃定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其他罪犯那样惊慌失措，恨不得一股脑儿把小时候偷家里铜板的事都交待。
田广的反应就比他们三个正常许多，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这三人都没去千味楼比试，丝毫对白送他们的那些食材不感兴趣，闷头顾着自己营生。
“我反而觉得赵坤比鲁小六更可疑。”苗捕头说着自己的看法，“鲁小六隔三差五就要来趟衙门，跟我们都熟，少些害怕也正常。我不是说一定要让百姓怕我，可我见过太多进到刑房里的犯人，无论犯事没犯事心慌害怕才是人之常情。赵坤……嘴里一个劲喊冤，我找机会扶了他一把，碰过他的手，一丝冷汗都没有，他一点儿都不紧张，这太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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