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先去灵泉寺的后门附近。
她到的时候,那少年已经到了。
他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头发用黑色发带束了起来,倒是显得几分精神气。
但脸色依旧苍白。
看到苏苏,少年上前两步,眼巴巴望着苏苏:“姑娘。”
苏苏见这片草都被踩下去了,还被踩出来了一个圆形,心知这人必是早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苏苏问。
“小乞丐。”
哎,怕是从小便没了父母。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好!”少年点头。
此少年这十几年过得太惨,希望他以后平安顺遂。
苏苏给他取了“宁”字。
至于姓氏,就以自已的“时”为姓。
“从此以后,你就叫时宁。”苏苏道。
“时宁。”少年喊了一遍,眸子里的羞涩的欣喜。
“时宁,你会做什么?”
“会讨饭。”
“…………会驾马吗?”
“不会。”
“会洗衣吗?”
“不会,但姑娘我可以学。”
“会烧饭吗?”
“我会烧饭的第一步:生火。”
“……”
“对了姑娘,还会搬货物,有人说过我天生神力。”时宁试探着问。
“有多神?你试试看。”苏苏看向旁边倒塌的一棵枯树。
虽然树心没了,但树巨大,至少也有六七十斤的重量。
却不想,时宁走过去,轻轻松松搬起来,毫不费力。
为了展示,时宁一把把树扔老远。
“好。”苏苏有了打算。
时宁不笨,有点小聪明,懂得察言观色,有力气。
先给时宁办个户籍和路引,这段时间先让他在码头干活,等蜀中的宅子买好了,让他跟着镖局先去蜀中,当个看家的护院就行。
苏苏和花灵薇离开京城,是打算死遁,那芳草和京城的熟人都不能带走。
不然就有泄露秘密的风险。
时宁就正好。
苏苏又给了他银子,约定好明天码头见。
随后,苏苏去找慧大娘。
拎了不少东西,到了熟悉的这扇门前,苏苏犹豫片刻,敲门。
只敲了一下,门被从里面打开。
慧大娘在笑,可笑容复杂。
“苏苏,你来了,快进来。”
苏苏放下东西,和院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其余三人的脸色都很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苏苏。
说来也是,他们一直认为苏苏是在寺庙带发修行的穷人家的孩子,毕竟苏苏生病了没人来看,穿得也破破烂烂。
他们也真把苏苏当自已的女儿。
谁承想,苏苏竟然是盛家的女儿,是个千金小姐。
这让他们既惊讶又惶恐。
苏苏叹气:“你们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她把自已从十一岁,到现在所经历的大事都说了出来。
包括自已曾经差点嫁给杨获的事情,一件不落。
风在摇曳着树枝,蝴蝶在油菜花上盘旋,苏苏的声音娓娓道来。
听得众人一愣又一愣。
冯大叔眼圈都红了,又恨又懊悔:“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有了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疼呢?”
慧大娘无声流泪。
“大叔,大娘,我是真的把你们当成我的再生父母。当年如不是你们送了药过来,我早已成白骨。不想告诉你们实情,是我觉得这不影响我们相处。我以后还是会来常看你们,你们也不要多想。可以吗?”
文婆婆哭出声,大概是想到了她的女儿,她抱着苏苏哭。
苏苏心里也难受。
大娘问:“府里的几个姑娘,对你是不是都不好?”
苏苏思索片刻,才道:“也不全是,那个二姑娘和我一样是庶女,沉默老实,四姑娘盛晴就是怪我抢了她的荣华富贵,我能理解。五姑娘是二房的,平时不常来往。”
大娘把苏苏抱得更紧:“孩子,你受苦了。”
苏苏嗓子哑得厉害:“大娘,我其实习惯了。”
两人哭了半晌,慧大娘走进屋内,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不知道裹着什么:
“孩子,这是大娘给你缝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你拿去穿。”
苏苏接过,又抱了抱慧大娘:“大娘,我不嫌弃,我很喜欢。真的,没有人给我缝,我以前也不懂,那个时候在寺庙我孤苦无依的,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我不懂穿小衣,是你缝了给我,一针一线,我都记得。我不懂什么月事带,也是你教我,教我怎么保护自已。大娘,娘,谢谢你。”
她喊了“娘”。
她的泪一颗颗砸落在慧大娘的肩膀。
是慧大娘,填补了她生命中最重要那段时光里母亲的空白。
是慧大娘,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一双满是皱纹的温暖的手,拉了她一把。
这温暖,她记了很多年。
锦上添花容易,可雪中送炭,真的难,但真的很暖。
慧大娘搂着苏苏痛哭。
一时间,院子里的蝴蝶驻足,鸟儿回头,似是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四个成年人,都是痛哭。
从慧大娘家里离开的时候,文婆婆还来问她女儿的事情。
苏苏都没敢看她的眼,只说在努力找。
文婆婆似是放心了:“苏苏你是大户人家的主子,认识的人,老婆子我就放心了。”
苏苏抬眸偷偷望了眼文婆婆,又偏过头,忙走了。
心潮起伏后,苏苏眼圈红红,嗓子哑的厉害。
从偏僻的城郊,走到繁华的街市,苏苏心情这才缓了过来。
她心里各种想法五味杂陈,思绪多到纷杂。
街头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还有两个月,就要走了,苏苏便起了内心想要多看看的想法。
曾经她最喜欢的蝴蝶酥,这条走了几十遍几乎熟记于心却永远不觉得枯燥的街道,红艳艳的糖葫芦,好闻的雪梨糖水的香甜。
这一切,都很美。
若是没有眼前的人,就更美了。
盛青云坐着轮椅出现在视野中。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不能外出花天酒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肤色白了些,也胖了点。
只是眸子里的阴郁更明显了。
“这不是弟弟嘛,几天没见,这都有专门的座驾啦。”苏苏那语气,阴阳怪气的。
盛青云脸黑了:“若不是你把霉运带给我,我也不会这么倒霉,被蛇咬,还被人打。”
苏苏:“看来打得还不够,还没治理好你这乱泼脏水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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