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喘着气，喘了半天，才回答：“不是，不是我，真的，你信我，那贱人冤枉我。”
盛万佑眸子通红地望着她，好半晌，他忽然回头，问文婆婆：“你怎么知道你中毒？”
文婆婆闭目，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丈夫早死，我会接生，能赚点钱，我女儿靠卖绣品，赚点银两补贴家用。她在卖绣品时，便遇到了当时还未出嫁的林大姑娘。”
林大姑娘，林梦柳，就是死了的原配。
“林大姑娘很善良，见我女儿被欺负，出面救了我女儿，又见我家穷困，便出手阔绰把绣品都买了，还有常常来看我这老婆子。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巧的是，有一次我女儿中毒，大夫治不了，我便求林大姑娘帮忙，大姑娘心善，四处求医。大概是天无绝人之地，有个老神医，据说是云游过四海的，南疆北戎都过去，见过的毒很多，碰巧被大姑娘遇到，大姑娘拉着神医来，解了我家女儿的毒。”
苏苏听着，心里莫名觉得熟悉：芳草好像也遇到过一个云游过四处的神医啊，好像也是能解南疆毒的。
不会是同一人吧？
文婆婆继续道：“林大姑娘帮了我家太多，这恩情我自然记得。后来，大姑娘成亲，不久有孕。可她忽然来找我，说感觉身体不对劲，寻常大夫诊过，说无病。我想起来那老神医，就去找。”
“那老神医居无定所，总是云游，很难找到。我拼着一条命，四处打探，终于找到了老神医。老神医来诊脉，便说是中了南疆的一种奇毒，名叫‘万骨枯’，可让人无声无息五脏衰败枯竭而死。这个时候，大姑娘已经有孕八个月了。”
“当时大姑娘的表情，不敢置信又哭得绝望，像是知道是谁下毒。老神医说，中毒时间至少有六个多月，五脏六腑已经衰败，现在若清毒，会早产。八月大的婴儿，很难活。若是不清毒，待生产之日，便是产妇丧命之时。”
“大姑娘为了腹中的孩子，选择了保胎儿。老神医说虽无法清毒，但可以控制，施针良久，排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老中医还说那段时间他会一直在京城大街上诊脉，若有需要，可随时找他。等大姑娘产下孩子，果真……”文婆婆泪流满面，不忍再说。
“那日我喝了陈姨娘端过来的茶水，内心不安，怀疑杀人灭口，便去找了老神医。老神医几乎是当场便给我施针，我当时便晕了过去，等我再次清醒，便是三日后，其余两个稳婆已经死了。”
“那万骨枯就奇在，见效极快，我虽然清了毒，但是面容却发生了改变。”
文婆婆这段话，把如何和林大姑娘认识、自已如何解毒的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明白。
但盛万佑却不信：“她既然知道中了毒，为何不跟我说？为何？”
这次，回答他的是陈姨娘：“我大概知道原因。”
盛万佑回头。
陈姨娘：“我又一次去看望林大姑娘，看到她把妹妹送来的点心悄悄扔了，也把盛老爷你送给她的点心扔了。所以她当时应该是怀疑你俩中的一人。”
“当然，也许是怀疑你俩。”
盛万佑不信：“为什么会怀疑我？我是她夫君，我是她最爱的人！”
陈姨娘冷嗤：“仅仅是我，便见过你和当时还未出嫁的妹妹林梦杨在庭院中说话。你想让已经中了毒的姐姐怎么想？嗯？”
盛万佑忽然怔住。
是啊，那个时候，妹妹经常来看姐姐。
然后每次，妹妹都会拉着他说话，在庭院中，在花园中，在各地地方。
盛万佑心中直觉不好，但每次妹妹说的，都是关于姐姐。
妹妹说姐姐以前的趣事，说姐姐的喜好，说姐姐的文采和心善。
盛万佑想从侧面了解自已的夫人，却从未想过，正是这样的举动，成了横在夫人心中的一根刺。
当时，盛万佑只以为是妹妹天真无邪活泼可爱。
但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妹妹故意的。
他一寸寸回头，眸光似要吃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大夫人这一刻，内心无比害怕。
她太了解盛万佑的死穴和软肋了。
若说盛万佑最爱谁，外人不知道，但大夫人知道。
他最爱的，是已经过世的原配林梦柳。
原配林梦柳撒手人寰，盛万佑心神俱裂，几乎哭晕了过去。
后来醒了，盛万佑便浑浑噩噩地跪在棺椁面前。
她悄悄在酒里放了催情药，把酒壶无声放在盛万佑身旁。
盛万佑果真开始喝酒，喝多了，开始哭喊要见妻子。
林梦杨借着给姐姐奔丧的旗号，出现在那里，故意装扮成姐姐的模样。
盛万佑依稀看到了“妻子”还在。
“妻子”还伸出了手。
然后，盛万佑抱着“妻子”不撒手，说要一起走。
再然后，盛万佑醒来，发现在床上，而旁边的女人，分明不是妻子，而是妻子的妹妹！
而床上，一抹鲜红！！！
这一刻，他天塌了。
怎么会这样？
他竟然在妻子棺椁还没下葬的时候，睡了妻子的妹妹！
他痛哭流涕，悔恨不已，自已扇着自已的脸，很快肿了起来。
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妹妹林梦杨哭哭啼啼，拉着盛万佑的手说：
“我昨夜梦到了姐姐，姐姐担心你，让我来安慰你。”
盛万佑更觉得对不起妻子。
妹妹林梦杨道：“姐夫，我愿意代替姐姐照顾你，照顾你们的孩子，我会视若已出，你可以把我当姐姐。”
就这样，盛万佑娶了妹妹。
此后的很多年，盛万佑不是没怀疑过：自已酒量不差，但为何那日就喝了一瓶，便神智昏沉？为何恍惚中分明是“妻子”拉着他的手？
他以前只以为是喝多了，恍惚了。
现在想来，为什么不能是林梦杨设计的呢？
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大夫人冷笑过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才轻声道：
“对，是我。我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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