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只是已经到了傍晚,路边一株柳树上,十几个士兵抱在树上,看到刘南星从车上下来,竟然不约而同的,也不问她来自哪里,也不问她来干什么,纷纷从柳树上下来。
有个明显是班长模样的人,把她手上的背包接了过去,背着就走。
刘南星纳了个大闷:“你们知道我是谁?”
那几人都道:“知道,我们排长那里有你的照片,是他让我们这几天到路口等着,说是你也许会过来。”
刘南星又气又恨又心痛,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走。
有士兵惊问:“嫂子,你的脚是怎么了?”
刘南星心里感叹,看来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他竟然还承认了,还派人在路口守着。
“我刚到这里下飞机的时候摔了一跤,没看好路。”
一堆人沉默寡言的将她带进了营区,七变八拐的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到了一栋青色砖混楼房前。
这里有三层楼,杨文杰住在楼下南边的一个大房间里,但是门上落了锁,人不在。
一名从二楼下来的中尉军人问了一下这几个士兵,又问刘南星:“你真的是他的未婚妻?他那个人可不怎么好。”
然后他满面愁容道:“大厨房现在没人,你跟我去楼上我煮碗面你吃,这么大老远的来还没吃饭吧?”
这个连长真是一个奇特的人,二楼上有一个房间有一整套的厨房用具。
连长边慢条斯理的煮面,边眼神暗淡的说着杨文杰的坏话:“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长得太好的男人都不好,你不能被他给骗了。”
面的味道非常好,估计这个连长天天晚上自已煮宵夜吃,佐料蛮齐全的。
吃完面,因为味道太好,也因为太饿,刘南星把汤都喝了。
刚刚才把汤喝完,就听到杨文杰那独有的,带着一点温柔的声音:“阿星,阿星。”
刘南星跑出来,站在走廊上朝下招手,一下子笑起来。
杨文杰也很高兴:“真的是个小姑奶奶,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
我二哥打电话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了,真是个不省心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开了自已房门的锁:“进去吧,还愣着干什么?”
刘南星生气道:“你的白月光怎么不来?”
杨文杰苦笑:“所以你都知道了。那个同学确实是存在的,而且她也的确做了我半年的女朋友,曾经还去军校看过我。
后来她妈把她换钱了,一家子赚得盆满钵满。”
这个房间有之前的三个大,空荡荡的摆了一个大柜子,军装都挂在柜子里,柜子后面是躲起来的床。
那只毛绒狼做了枕头,她织的藏青色毛衣在他身上。
杨文杰见她看过来,便笑道:“衣服有点紧,像根带子一样绑在身上。这样好,一带当三衣。”
刘南星无语,眼中泪迅速的聚拢,滚了下来。
杨文杰问刘南星:“那个连长请你吃的什么东西?”
刘南星哽咽道:“鸡蛋面,是鸡蛋和面条,两个鸡蛋煎的蛮好的,面的味道也特别好,还放了一点葱花。”
杨文杰嘲笑道:“他这么做肯定是拉拢你,他一直都以为我是来这里抢官当的,他是个中尉正连,我是个中尉正排,他觉得我就是来取代他的。
他有没有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刘南星古怪的看着他道:“这个连长确实有点奇怪,他那个气质有点阴森森的,他说你不是个什么好人,让我不要被你骗了。”
杨文杰笑道:“这混账东西,果然在我后面说坏话了。而且还说给我的女朋友听,真是有够坏的。”
这时指导员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刘南星:“哈,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人不大本事不小,幸好你不是一个坏分子,不然啥事都叫你知道了,我们都得玩完。”
他眼神递给杨文杰:“还真叫你猜对了,这真的是一个小机灵鬼。”
杨文杰与刘南星道:“我们指导员在这边当了副营长了,已经算是这里的二当家,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就找他,啥事都能办的顺顺利利的。”
这副营长哼了一声道:“晚上去镇上抬几个菜来,为我们这个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小姑娘接风洗尘吧。
我让营长和教导员他们都过来,那边两个连长副连长也过来,至于你们这里的这个连长,说实话我真见不得他,就像老子欠了他一千两银子一样。”
晚上的欢迎仪式还是很盛大的,营长是个急性子,叽哩哇啦一堆话,讲的又快又急。
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今天来了,想住多久住多久,把军营当成自已的家,快快乐乐的过起来。
刘南星看着杨文杰,两个人傻乐,又有点心照不宣的心酸。
周边的房子都空着没人住,到处都开着门窗。
刘南星就去看那些墙上留下的字,有很多很多悲伤的文字,是战前的士兵们留下来的。
虽然每个人都写了遗书,但纸上能写的事情毕竟不多,还有很多很多的写不出来的事。
也有一部分只能写在墙上留给后来的人看。
因为没有人住所以没有被粉刷过,一条一条的,用碳素笔写下来的,又短又感伤。
很多的人都没有女朋友,大概的意思是要是有个女朋友也真值得了,能够尝一尝爱情的滋味儿。
刘南星看着,杨文杰上了文化课回来,就搬个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字典。
在这边没有图书阅览室,他就只有每天翻那一本字典,看每一个字的意思,看得津津有味。
他回头看着美丽的女友一直顺着那些墙走来走去,便长叹一声:“这里之前摆放过很多烈士的遗体,有一部分是送到这里来下葬的,有一部分留在了战场那边。
阿星,说实话我更像牺牲在战场上,那样至少有很多小伙伴,走到哪里都是一群。”
刘南星一言不发,回头看了他一眼,现在看着他还挺好的,除了嘴唇有点干燥,脸上没有油皮,很清洁很暗淡,别的也看不出来。
脸型还是那么好看,眼神也清澈。
傍晚的时候,连队菜园边的大梨树下,有一个士兵在那里大声地唱歌,唱的是《父亲》。
重复的唱高声的唱,没任何伴奏。
杨文杰看见刘南星站在走廊上一直看着那边,便叹了口气道:“昨天家里打电话来说他父亲生病了,刚给他批了四十二天的假,十二天的路程三十天探亲假。今天家里又来电话说他父亲不在了。
已经火化了,回去也看不到人。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很突然。”
刘南星一言不发,而是去看士兵们种菜。
那个那天说了坏话的连长,第二次看到刘南星,有点难堪有点羞涩的道:“是不是感觉很无聊,部队就是这个样子,我都感觉很无聊。”
刘南星道:“不无聊啊,一点都不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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