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蜀皇后寝宫。
雍容华贵的谢皇后,刚哄走亲外甥谢施予,正敛眼歇息,这两年她愈发感到身体疲惫,这几个月更是说多几句话都想睡觉。
她睡眠极浅,殿内多一个人站着哪怕没有说话,气息声都能把她惊醒。
所以贴身宫女、嬷嬷都只能在殿外守着。
一道细微的风带起来屏风上的彩带,谢皇后心口发紧,瞬间睁开眼:“谁?”
须臾后,殿中一片静默。
她又准备闭上眼,可怎么都感觉不对,立刻传入进来,命太监掌灯,将寝殿内四处都搜查一遍。
太监、宫女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从床底下到人高的花瓶瓷器统统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后,谢皇后才稍微安抚一点,再次闭上眼。
“想知道你第一个孩子怎么死的吗?”一道凌厉寒声传入耳。
谢皇后没感觉到任何气息,猛然睁开眼,目光随着那道声音看去。
“你是谁?” 察觉不到气息,让她有些不确定眼前出现的到底是人是鬼。
“想知道吗?”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没回答谢太后。
殿内大半灯都熄灭了,谢太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地上拉扯的影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害死我孩子的贱人十六年前就死了,翻旧账想点什么新花样。” 谢皇后身子虽倦怠,但脑子清醒,她能坐上皇后之位,不仅有赖于谢氏对她自幼的培养,还有这十几年明刀暗箭中历练过来的危机警觉。
地上的影子沉默不语,就连气息都难以察觉。
谢皇后虚虚看向地上影子,片刻后嗤笑道:“故弄玄虚,要么死要么滚——”
“我选先死在滚——” 声音如利剑过喉。
谢皇后只感觉一阵暖意,让人忍不住闭上眼。
“吱嘎——”一声,寝殿旁的窗棂被打开,守夜的小太监小心翼翼起身,屏着呼吸走进寝殿关窗。
.....
冯珍珠磨磨蹭蹭进入前院正厅,被站在门外穿着一样、身量一样就连表情都一样的红衣铠甲兵吓得莫名多了几分心虚。
他站在门外踌躇不前,也没人敢催促。
还没想好怎么说,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冯冀始身边的大掌事冯科此刻走了出来,带红衣铠甲兵离开前,扭头朝正厅喊了一句:“小少主到——”
冯珍珠用瞪着他,若眼神能杀人,他想把冯科千刀万剐。
“大哥在吃饭,坐旁边等会儿。” 冯瀚轩见他进来温和开口。
冯珍珠顿感大事不妙,从小到大,只要二哥在大哥面前对他表现越温和,那就说明大哥就越不好惹。
像提前预警般,冯珍珠抿着唇,低头走到冯冀始,抢过小厮手中的茶壶,准备用一盏茶重新点燃兄弟情。
又因为太过紧张且不熟练,茶壶里的热茶毫无偏差地倒在了冯冀始大腿上。
冯冀始并未发火,只是放下碗筷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回房换衣。
“瑀炜,你是想烫死大哥吗?”冯瀚轩一本正经说道,同时上前拿过冯珍珠手中茶壶:“大哥都没开口,看把自已吓得。”
不开口,才最可怕!
冯珍珠从前也爱闯祸,也时常有冯冀始冷着脸替他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但每次他都会提前编好事情缘由,通常把自已那一份避重就轻摘了出去。
所以他从不怕冯冀始事后审问他,但这次不同,这次他脑子里完全想不出怎么把自已摘出去,什么都没想好,自然是漏洞百出,怕得要死。
冯珍珠歪着头,趴在桌上,双眼无神的等着受审。
没等会儿,门外传来冯冀始轻咳声,冯珍珠立马正襟危坐,乖巧得不像话。
冯冀始半只脚踏过门槛,远方传来一声悠长钟声。
“主,是丧钟声。” 冯科说道。
丧钟!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几下钟声传来。
冯冀始退回脚步,望向钟声敲响的地方,随即冯瀚轩和冯珍珠也走了出来。
“是西南东面,皇宫方向。” 冯科说完,立马吩咐人去打听。
“不必。” 冯冀始带着醇厚有力的声音开口。
遂蜀国没有在世太后,能用丧钟的只有当今皇后。
果然,丧钟在敲满二十七下后停止。
没人说什么,冯珍珠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冯冀始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少焉说:“回去吧!”
“好的大哥!大哥一路辛苦!大哥早点歇息!” 冯珍珠说完就溜了。
回到房间后,他听话地早早洗漱上床,还特地让碧儿前去告诉他大哥一声。
躺到床上,也并非真的能睡着。
谢皇后他见过,看上去病恹恹的确也不想立刻暴毙的,颍川裴氏那场大火....魏太医的死,还有该死的余清河。
在遂蜀这两个月,比前十来年过得都跌宕起伏。
冯珍珠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越滚思绪越乱,越乱想得越偏激,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赤条条被余清河翻来覆去弄的画面。
惹得他浑身燥热难耐,今晚为了留个好印象他把守夜下人都赶走了。
想喝口水败败火,也只能自已翻身下床。
太过烦躁,手碰倒一个杯子他也没注意,杯子顺着桌沿掉到地上,却没听到碎裂的声音,冯珍珠嘴唇咬在杯沿上喝了半杯水才反应过来,有只杯子掉了——
目光顺着往地上看,他夜里习惯亮着灯睡觉,所以除了他寝内灯光大亮外,外间都只留下一盏微光。
昏暗灯下没找到杯子,却顺着视线看到了一双脚,黑色长靴。
冯珍珠觉得自已肯定没醒,一口喝完剩下的半杯水,顺着长靴往上看。
手中的杯子莫名飞了出去,没发挥凶器价值,被对方接住,将两个杯子稳稳放在桌上。
冯珍珠抬脚把面前的凳子踢了过去,对方伸手扶着并摆放好。
“哼——”
“滚——”
冯珍珠边转身朝寝内走,边气哄哄吼道。
“对不起。”
“滚——”
冯珍珠钻进被窝里,把自已圈成一团,藏在被褥下面。
上一刻因回想某些画面被迫喝水败火,下一刻人画面中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冯珍珠双耳、脸颊都在发烫,根本没法找根棍子敲死对方。
“珍珠,明天南边城门会开,你带着你的家人赶紧离开这里。” 声音里是熟悉的温和,有一瞬冯珍珠差点以为听到了对方心声。
“连累你了。” 站在床边的余清河,目光不移地看着被褥下小小一团,顿了顿又说:“是裴青问遂蜀帝要了抓你的令,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 了。”
当然不会,根儿都没有了。
“遂蜀就是一块腐臭沼泽,你别再来了,衣摆沾了污秽就不好了。” 还是那道温和声音,冯珍珠却听秋叶卷入火海前的挣扎声。
“南城门,明日申时三刻开启。” 余清河嗓子有些痒,停了一下接着说:“记得,一定得走!”
说完,轻声叹了口气,目光难舍地从被褥上移开,转身抬脚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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