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生自行车都要蹬冒烟了，只想赶快回家，突然几个半大点的小孩慌里慌张的从草丛里跑了出来，要不是他刹车刹的及时非得撞飞两个。
这群孩子看见他都簇的停了下来，显得十分害怕，瑟瑟缩缩的，有的小孩连鞋都没穿。陆维生也没有打算多管闲事，他从小没有朋友，与他同辈的都厌弃他，比他小的都害怕他，恨不得见到他都绕道走，本想骑车离开。
‘‘你能不能救救我弟弟，他落河里了。’’男孩声音有些怯怯的，他有些害怕，村里人不让大家和这个人说话，说他是瘟神，而且他见过他打隔壁的贵哥，他感觉很疼，可这里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大人了。
陆维生一愣。
‘‘求求你了，就在前面的河里，我拉不起他。’’小男孩以为他不愿意，说着就哭了起来，其他小孩看见他哭了，也跟着嚎了起来，都在说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陆维生被他们的声音吵得眉头一皱，不怒而威的样子，小孩见状齐齐噤声。
他只犹豫了一刻，沉声道：‘‘带路。’’
小男孩惊喜抬头，此刻这道冷冷的声音听着却无比亲切，随手抹了一把自已沾满鼻涕的脸，‘‘这边。’’顺着灌木丛钻了进去。
其余的小孩顺势就要跟进去，陆维生随手拉住两个，对他们吩咐道：‘‘你去把医生叫过来，你去把他家大人叫过来。’’说完就跟着钻了进去。
陆维生跑了几步就看见已经快被冲到河中央的小孩，扑腾声渐渐微弱，他几个大步向前，确定好方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像一头勇猛的鲨鱼一般畅通无阻，很快就抓住了小孩，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得救的孩子却开始使劲扒拉他，双脚胡乱的蹬在了陆维生身上。
一声难挨的闷哼声从陆维生嘴里溢了出来，唇色更白了，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痛苦，他急忙一只手强硬的箍住小孩防住他乱动，或许是喝多了水，小孩也逐渐安静下来，可一只手游泳，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果是平时的他倒也能勉强把他带上去，可偏偏今天——
他感觉到自已的体力透支的厉害，有些快撑不住了，河水也动荡的厉害，快他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缓缓下沉的一瞬间，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疲惫中带着后悔的声音‘‘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面前浮现了一张被岁月摧残的体无完肤的脸。
是念念。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遇见的很早，比所有人都早，只是你不记得我了。
他不能死，他还想要守护着念念，即便她不在他身边。
猝的眼前出现了一根竹竿‘‘大哥哥，快拉住这个杆子！’’岸边小孩急促得喊。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力量，陆维生猛得往前一抓，刚好抓住了竹杆，几个小孩立马合力把他往前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陆维生喘着粗气把小孩带上了岸，小男孩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孩，以为他死了，哇哇的哭了起来。
陆维生眉头一皱，出声呵斥‘‘闭嘴。’’
小男孩被吓的张大了嘴，只敢小声得抽噎。
陆维生顾不上自已的伤势，跪在地上按压小孩的胸腔给他排水，经过好几轮的按压，小孩终于往外吐水，也有了缓慢的呼吸，听见那边传来的妇人哭声，他知道他母亲来了。
站起来走向了另一边。
‘‘哥哥，谢谢你。’’
陆维生脚步一顿，没回话，钻进了灌木丛。
他刚进去，这边就传来了妇人怒气冲冲的责骂声，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儿子，‘‘啪’’的给了小男孩一巴掌，‘‘叫你看着你弟弟，你就这么看，你看我回去不叫你爸打死你。’’
小男孩被打眼含泪水，却不敢有半点的反驳。
妇人又抱着地上的孩子哭天抢地起来，眼神一顿，看见今天穿着她刚做的白色衣服上有大片血迹，哭的更是鼻涕横流。
陆维生强撑着推车回家，全身已经湿透，一阵微风吹来吹的他整个人都一个激灵，感觉冷意在自已五脏六腑间来回窜动。
强撑着到家门口，早已经昏昏沉沉的他才彻底倒下了。
母亲自从那天之后大病一场，这两天一直精神不济，陆晓莲伺候完母亲洗完脚睡下就打算去做晚饭，哥哥出门的时候说这两天会回来，她还是早点做好晚饭，万一哥哥回来，也能吃口热乎饭。
刚把母亲的房间门关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东西砸地的响声。
陆晓莲有些害怕，她们住的离村里远，又在山脚之下，经常会有野物在这里来回窜荡，平时哥哥不在家她都是早早的就把门锁了起来。
壮着胆子凑到门前，打开一条缝，眯着眼睛往外望，就看见门口倒地的自行车和直挺挺倒在地上的男人。
‘‘哥哥！’’她惊呼出声，夺门而出。
‘‘哇，妈，今天什么大日子煮这么大一锅肉，好香啊!’’施九冬惊喜的大喊一声。
紧随身后的施三冬也被桌子上的菜吓了一跳，这些肉节省一点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半年了，又不过年过节来客人的，她妈怎么想把存粮吃完啊。不过他天性沉默，并没有和弟弟一样出声询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给自已打气，干活要卖力一些。
杨秀梅从厨房擦着手出来，让门口的施念念关上门，转头对着施九冬没好气的骂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么大个人没点脑子是不是。’’随即又压低声音:‘‘是不是要全村的人把家里围起来。’’
肉现在算不上多金贵的东西，可寻常人家到底舍不得隔三差五去买来过过嘴瘾，一个月能有那么几次尝尝肉腥味也就知足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家在吃肉，即便是一人来一块她们也没了。
听见自已老妈的怒骂，施九冬老实的闭上了嘴。
一家人坐在桌子边，施九冬刚嘴馋想去夹肉，就被人一筷子打在手上，迅速缩了回去，‘‘妈，你干嘛呀！’’他摸着自已起了红印的手不满的问道。
‘‘吃饭之前呢，有些话我要和你们俩兄弟说清楚。’’杨秀梅没正面回答。
‘‘吃完再说吧，我好饿了。’’施九冬眼巴巴的说。
看着母亲严肃的表情，施三冬瞪了弟弟一眼，连忙说道:‘‘妈，你说，儿子一定铭记于心。’’
杨秀梅在几人脸上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这两年世道不好，我们家一直也是秉承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你们也辛苦了。’’
‘‘妈，我们不辛苦，不辛苦。’’施九冬呲着大牙。
‘‘妈，我不辛苦，就是辛苦妈天天要上工，还要回家给我们做饭，都是儿子没本事，让父母兄弟妹妹受苦。’’施三冬说着羞愧的低下了头。
‘‘三冬，妈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心里有负担。’’
‘‘我知道的，妈。’’他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不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他怎么配当大哥。
杨秀梅转头又对着施九冬没好气的说：‘‘你当然不辛苦，一天上工也不好好上，城里给你找的工作你也不肯去，一天吊儿郎当的到处跑，吃又吃的最多。你一天天的真是想气死我。’’
施九冬只是龇牙笑笑什么也没说。
‘‘妈，吃饭吧。’施念念拉了拉她衣角，杨秀梅这才停住了说教，瞪了他一眼才说道：‘‘今天这顿饭呢，你们得感谢你们的妹妹，是你们妹妹舍弃了自已的小裙子用自已的工资给你们买回来的，妹妹时刻记挂着你们，你们有什么好东西也要时刻记着妹妹啊。’’
她女儿每个月都要买一条小裙子，现在裙子都不买了，拿来给家里人买肉吃，还不得好好敲打他们一番，免得他们都理所当然。
闻言，施九冬耍宝的把头伸到了施念念面前，龇着大白牙‘‘谢谢妹妹。’’
施念念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把他的头拍到一边，喊了声‘‘哥。’’
‘‘念念，对不起，哥还要让你——’’施念念还在和施九冬打闹，就听见施三冬为难的声音，他大哥长相粗犷，心思却细腻无比爱多愁善感，连忙打断他‘‘大哥，我们是一家人。’’
对上妹妹鼓励的眼神，施三冬感觉到心里一松，轻松一笑‘‘对，我们是一家人。’’
‘‘好了，吃饭吧，菜都冷了。’’一直坐着一言不发的施力国发话了。
‘‘好的，吃饭了。’’三人对视一眼憋住笑齐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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